一阵诡秘的笑声抑制不住地飘了过来,更是直言不讳,“他不要你了,是不是?我还以为,这阵子相处,你们早就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了呢。还是你到头来觉得,我,比他,要更疼你些?毕竟我们之间,才应该是真正的……”
“你的话,还是这么多。”黑袍人的烦躁堵胀在每一个毛孔,几分不快也摆得清清楚楚。
“要不这样,放我化形,我来陪着你啊。那些外人,终究不能和我们一样,在世间快意地掠夺,还能永恒地存活,各有各卑微的思量,却如蝼蚁般不堪一击。与这群乌合之众为伍,你还真是菩萨心肠,担着普度众生的义务,却没人惦记你的好处。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啊?”
循循善诱的字句穿透林子,砸向沈巍,是一团不见真容的魅影,妄想攻心。
“你让我们陷入这个地方的麻烦漩涡里,拉上特调处全员要来涉险,又铺了那么多线索让他们去查曾经的陈年旧事,现在还怂恿他们参加即将到来的庆典,这些事情的帐还没有算,我不杀你,又来提新的要求,不觉得有点异想天开吗?”沈巍冷冷地说道。
“我的好哥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黑影盘旋在他周围,近距离地欣赏这个面容冷峻的人,“为人家做了那么多,却没人知道,我都替你可惜。这回的观众可不少,以前的事,迟早是会水落石出的,你又何必怕人家知道。再说了,这五弦城庆典的最终奖励……你瞒不了我,你也想要的紧。不然,也不会一直放任他们在不相干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问渊阁里,你不是也刻意去问琉璃盏的事了吗,我还真是期待,在大射礼的赛场看到你呢。”
躲在貌似安全的黑暗里面,沈巍脸色苍白得很难看,却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影子默认他这是不想承认的姿态,更加得意忘形,“别担心,虽然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但你那好情人肯定会趟这趟水,到时你服个软,东西不就是你的了?想怎么用,还不是你说了算。不过,你可得想好……后果。”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沈巍完全看不出一丝被对方话语所扰的慌乱,睁开眼徐徐说道。
“黑袍使,也会有求人的时候?那我可真是,洗耳恭听。”
“放下吧,”沈巍神情十分淡漠,却叫人觉出几分诚恳来,“或许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值得去爱的。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对开始和结束没有那么看重了。只有活着,万事才有意义。至于想要的,谁能都如愿呢。理想不是拿来实现的,而是用来仰望的。那本来就是个为了活下去而心存的念想,是不存在的乌托邦。好比脆弱的泡沫,你硬要把它抓在手里,自然就破了。我也不想,你在干涸的河床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黑影流转在空中,形神有些涣散,似乎是没料到听见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高傲的劲儿弱下去不少,却还是强行嘴硬,“少拿苦口婆心那套姿态来说教我,你这辈子,上辈子,生生世世,不都是在竹篮打水吗?圣器结印,业火攻心……就为了一个人,明知道人鬼殊途,还要苦撑。虽然,你命硬的很……但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还有当初叱咤风云的样子?你是有多愚蠢,才会放下自我,把你的心交出去,任人践踏?”
“他不一样,”沈巍直接打断了对方,“这一世,他不是我难以企及的理想,而是我能够触碰的……光。纵然粉身碎骨,我但求他……一直欣然明亮。”
不想因为预料到会结束,就早早避免开始。也不想为此去辜负,最好的他和执着的自己。
生而在世,我们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愿望。一通删减过后,剩到最后的那一个,是关于活着的底线。是不舍爱与自由。
“他对你,竟重要至此么……”云层将天地遮挡得密不透风,山林也有一瞬窒意。
无声的笑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答道,“一向如此。”
山间幽光没有一束敢往这个方向来,都识相得在大老远的其他山坡上藏匿声息,生怕惹得这位气场强大的黑袍大人不悦,一挥刀就全玩完。
相对无言。
不怕你的对手比你强,不甘的是,你的对手眼里,从来就没放进过你这个人。
你所机关算尽要去对拼的权力、信念、力量,都如同蜉蝣草芥般扬手沙散。邪不压正,自私的灵魂大不过天。结果早就注定了。
不在一个维度上的对撞,输过不认,错了不改,又怎么可能有赢面?
寂静的山岭上,山风也吹够了,热血翻涌的思绪也已经冻得差不多了。沈巍起身,手脚四肢早就脱温,体温如浸过冰水般寒凉,他却觉不出冷。
“恐怕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黑影忽然没头脑地冒出句话,像是叮嘱,又似是妥协。
沈巍的脸上第一次对他露出表情,隐约是一点似有似无的微笑,明明好似已经笃定,却又渴望另一重肯定地问道,“你会祝福我么?”
你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有关的亲人。一心想要我多看你两眼,却想要我死的,亲弟弟。
圣器安好,天下尚存。力量的存在是相对的。能量互斥在碎裂之后,微存旧态,天地收回不被驾驭的额外异能残留,还两个灵魂以归去。
而重生的代价是,不再强大。
影子无法化形,混乱地翻卷着浓雾。先前的教训已然足够惨烈,可是对于从头输到尾的人来说,只有不服输,才是自己能决定的态度……
我们明明曾经那么好。如今沧海桑田,每一句客套,都像是带上了虚伪的面罩。他恨眼前这个人能自由地行走天下,固执而坚定地追求所爱。但自己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中规中矩地做一些不能错的事,如影随形,隐匿在黑暗的最暗处。话在嘴边,一句凭什么就要呼之欲出,可是不知为什么,记忆翻滚,却苦上心头,什么也讲不出来。
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沈巍比他,要苦得多。
夜尊总是喜欢故作清高,毫不虚心地问别人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仿佛逼得所有人都觉得人间不值得就万事大吉了。可事实上,评价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主观的事。你眼里的不屑一顾,恰恰是别人不可撼动的理想信仰。赵云澜曾说,他们做事,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因为真正的值得,是不必问。
走廊没有光。
赵云澜在自己的房间翘着二郎腿,倚着窗子发呆,随手从厨房抄来的瓢由于里面东西的翻身,扛不住不老实的乱蹬乱踹,吧唧一声,闷闷地就碎了,夹杂着一声不太清醒的疑惑声。
零七八落的葫芦渣摊了一桌子,铺在上面的白毛巾被一脚踢开,空荡荡的屋子炸出了一声响,简直比调到最大声的老式收音机卡碟的噪音还要糟糕,“盖白布?愚蠢的人类,当喵爷死了吗!”
赵云澜眉头也不皱一下,似乎是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爆炸,十分配合地悠悠回了一句,“呦,还活着呢,要是睡不着的话,那就起来蹦迪啊。”
“你有病吧?”大庆没好气地支棱起身子,环顾周围一圈,顺嘴秃噜一句,“沈教授呢?你怎么不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腻腻歪歪了?”
“别提了,为了准备明天进城前打听打听消息,我这又陪聊又洗碗的,”赵云澜开始哼哼唧唧起来,“从沈巍把咱们带到这儿来之后,我就知道这个老人家肯定不简单,果然,就跟侍卫队又扯上了关系。我看啊,他也是变着法儿给我线索给我玩,拿我当个小孩子哄,自己指不定把精力花在其他的地方,憋着什么大招拯救全宇宙呢。天天心里装的就是大生大死,哪儿还放得下我这小情小爱的。”
“我看你是刚过两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大庆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你跟镇魂灯相处得怎么样?我看你很久没癫痫发作了,是不是我给你提供的偏方奏效了?”
“就你那审美,给我整个避雷帽,土爆了好吗。”
“那也比你随地碰瓷儿强啊!倒沈教授面前还好说,你要倒别人怀里,他不得把眼镜都气歪了。这种对本大爷半毛钱好处没有的事情,我当然要关心了!”大庆顺着床边卧在开着半扇的窗子前面,拱了拱赵云澜的手,示意铲屎的给它挠挠下巴。
“我心里有数,上回就掐的稳准狠讹上沈巍,然后你猜怎么着?”赵云澜揉搓着没有下巴的大庆,攥起肉就捏。
大庆丝毫没过脑子,一门心思讨挠痒痒,随口就接,“噢,他睡你了?”
“靠,死肥猫你说话小心点,猫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赵云澜一把拧过猫脸,愤世妒俗的样子,完全恨铁不成钢,“是倒他怀里之后都再没晕过了!真的是……而且拜托搞搞清楚,凭什么是他睡我,你是我一把猫粮一把小鱼干喂成球的,不应该向着我吗?一沾上沈教授就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改天把你过继了,我看你再恃宠而骄。”
大庆丝毫没在怕的,反而揪着赵云澜的用词问题不放,“过继?首先,你得有后。”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224444.bar/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