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走向烟津,那双眼里的火星不知何时早已熄灭了,只剩下一地的晦暗。
他定睛看着那双下垂着的狐狸眼,鼻尖忽然泛起酸,为什么不看我?
陆小凤忍不住掐住她的下巴,哽着嗓子冷冷道:“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都发着颤,陆小凤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卑微地说出这种话。
按照他以前的想法,这种话又有什么可问的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承认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的他,早已无法权衡利弊、揣摩人心,只能用着最原始的法子,无助的想用这样的质问来表达——爱一爱我吧。
烟津,我的心早已为你而飘摇。
你的目光能不能只为我停留?
他的眼神几乎要烫融她,烟津猝然挥开他的手,喘息道:“偶一欢心罢了。”
手腕处泛起的一点麻痒让她缩紧了身子,像是怕他再说出什么令她难以招架的话,烟津蓦然抬头道:“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提什么爱?”
曾经想要他心魂的人,明明是她自己。
可她当然不愿承认自己胆怯。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那难以名状的痒意,冷冷道:“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她的眼角眉梢仍施着艳稠的粉黛,陆小凤却觉得好空。她是一张不愿染上墨迹的信纸,他拆开信封,永远空空。
对他空空。
他苦涩地自嘲一笑,衣诀翻飞,空气中只回荡着一句喃喃的自语。
“我还以为,我们在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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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守护我方眼珠子~眼珠子没事!!小鸡答应我,不要再穿绿色了!
第72章 相思病 我的灼热也不怕被你拨开心脏细……
陆小凤的逃只是从小镇的一头到了另一头, 他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身上仿佛被人戳了几百个窟窿,哪里都在呼呼漏着风。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清, 整个人就像一把生满锈迹的钝刀, 失了所有锐利。
他途径所有笑语欢颜, 失了魂般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
庙会上尽是行商的摊贩, 几乎每个货郎的摊前都悬着应景的花灯,朦胧的光打在花叶上, 就像记忆里溢满花香的旧梦。
陆小凤心里一瑟缩,忽然想起了那间满院百花的小楼。光晕透过窗纸撒下一地的碎金时, 他想寻她,只需要推开那一扇小小的窗。
他眷恋起那时,光落在身上的暖融, 还有烟津在日光下抬起头, 冲他甜津津的笑。
要如何来描述那个笑呢?
曾经他满眼是烟津在光下透白的皮肤,面颊上浮起的两团热晕,一点薄汗沁在肌理上闪着的细光,满园百花也黯然失色。
可如今他却只记得那双弯起来的狐狸眼, 像是星汉又像是糖块。让他想起年幼时曾经打翻了糖包,忍着黏腻,喝了整碗甜稠的热汤。
那汤的热与甜,一辈子也忘不了,仿佛此刻还在他胃里翻滚。
他忽然就明悟了,为何世人皆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原来胃是情绪的感知地,更是爱的温床, 烟津无须洗手便已作了最甜的羹汤。
他蓦然觉得,如果余生都住在那间小楼里,似乎一点也不可怕。
他勾唇苦笑,原来陆小凤早已有了眷恋之心。可惜他将真心捧出去,人家也不想要。
要么大醉一场吧?像以往一样。
他抬起头,拼命睁大右眼,慌忙地去寻酒摊。
好在他的狗鼻子还很灵,没走几步路,便看见了堆叠整齐的酒坛。
他近乎是扑了上去,那摆摊的女娘被他吓了一跳,颤着嗓子问道:“敢问公子是买酒?”
边上的摊贩也都望过来,都是一个镇里看着长大的,多少要看顾些。
他低着头,嗄声道:“要最烈、最烈的酒。”
这声音既嘶哑又含着隐痛,那女娘见他是个断肠人,摇头轻声道:“烈酒伤身,我这里只有百花酒,入口清甜,花香四溢。”
“百花酒,百花酒。”他喃喃两句,又想到初遇时他跑遍了整座城,给烟津买了所有种类的花酒。
那天究竟买了多少坛花酒?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如果烟津在这里,会喜欢上这乡镇特色的百花酒吗?
不,她喜欢喝花茶的。
陆小凤讷讷道,“算了,算了。”
他游离在所有人群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像鬼魂一样。
若是烟津在身侧,她一定会牵着他的手狂奔。回首冲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先弯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猝然踮脚,一口亲在他脸上,而后带着他晃荡在庙会的每一个角落。
他停下来,目光落在摊上摆着的狐狸面具上。
脸狐的纹样画的很媚、很灵,他却觉得还是描摹不出一分狐狸的甜、狐狸的可爱。
眼见一双油润的手正要落在其上,陆小凤猝然蹿过去,一把将其夺过。他一时没收住力,身子重重撞在摊车上。
那圆肥的汉子猛地推他一把,怒喝道:“失心疯了吧你!”
这人说着,便拧着眉拍打衣裳,满身压不住的火气。
边上揽着他的女人,不住地安抚道:“算了老爷,咱们不跟疯子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两人自身边走过,一股廉价浓郁的胭脂水粉香在空气里沉浮。
陆小凤皱起眉,将怀里的面具藏得更深些。
味道这样重,烟津误会了怎么办。
“大爷,这面具啊三文钱一个。”卖面具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穿着打满补丁的麻布衣,腰背佝偻着,沟壑密布的面上却笑得很和善。
既没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也没埋怨他扰了生意。
即使陆小凤此刻自己已难受得要命,可看着这老伯皲裂的双手,心中仍然泛起酸。
他本就是个顶顶心软的人,立刻便伸手往胸前、腰间掏起银票来。然而他摸了一轮又一轮,仍是空空,只摸出一颗剔透的珍珠。
只有这颗被他好生藏在心口的珍珠仍在。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倏尔握紧,像是要将过往的回忆一起拢进手心。
那老伯见他掏不出一分碎银,叹气道:“不要钱,你拿走吧。眼睛伤成这样,拿这珠子快些看病去吧。”
陆小凤当然不能白拿老人家的东西,只是这颗珍珠却是怎么也不能给出去的。
他脱下外衫,将这件衣裳留在了摊位上。像是知道那老伯要上前拦他,他转身便往荒山深处去了。
索性自己的衣裳还不算太差,典当个一两银子,还是使得的。
哪里都无容身之处,他穿着里衣飞身跃上荒树。硕大的新月惨白地挂在夜空中,陆小凤却觉得像眼睛一样。
他盯着这弯月入神许久,直到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心神一动,他迅速落地下身。
然而,转身看见的姑娘并未搽着粉黛色的胭脂,反而素面朝天,似水墨般清丽素雅。
那姑娘看见他,上前两步,关心道:“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陆小凤盯着她,忽然露出笑意,淡淡道:“自己捅的。”
那姑娘抿唇道:“公子为何这样说笑?”
陆小凤道:“怎么是说笑?我心情不好时,就爱往人身上捅窟窿。”
他话音刚落,脚尖一挑,地上的枯枝便入了手。手腕一转,挽出一个剑花,便冲着来人刺了过去。
那姑娘堪堪侧身躲开,泛着泪花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略懂些医术,想为公子疗伤罢了。”
陆小凤冷冷道:“既然只是略懂些医术的庸医,还是留着给自己治病吧。”
仅一息间,他便已刺出七剑,剑剑直逼她的咽喉。
那姑娘冷哼一声,阴沉道:“倒没戳瞎了你。”
她脚步腾挪,手中凝出一把钩刀刺,猛刺上去。
刺未到,风先行。风刃飞旋着割去,陆小凤提起枯枝做盾,顷刻间便被拦腰割断。
他丢下枯枝,赤手与她搏斗。
来人出招愈发凌厉,即使陆小凤身形矫健,那铺天盖地的风刃还是在他身上开了好几个口子。
她那张清灵动人的脸早已成了红粉骷髅,阴狠道:“那狐狸精杀了我三个弟弟,我要她偿命。你要是肯交代她的行踪,我可以饶了你性命。”
三鬼一阴,恐怕这就是那个所谓的阴女菩萨。
陆小凤沉下脸,冷笑出声:“你敢要她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他抄起枯枝,剑招连绵。
“大言不惭。”她大喝一声,攻势更为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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