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粉色的蔻丹刺进皮肉里,她蓦然笑道:“我眼前的人,真是陆小凤吗?”
即使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陆小凤依然道:“是啊。”
我不曾试图探寻过任何人的内心,唯独你例外。
第71章 痒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那一句句话里绵延着的意味, 像是细细密织的蛛网向她笼来。
魇境彻底坍塌消散,庙院的风柔柔地拂过,烟津却忽觉心慌。她没有再回答,聪慧的女人总会无师自通地在恰当的时刻装笨。
烟津只是忽然有些后悔, 怎么不晓得把伞留给自己呢?
这样淅淅沥沥的雨, 淋得她睁不开眼。
那一番话忽断忽续地在她心间鸣奏, 她蜷紧了手, 生怕心弦会在那一下下的急停中猝然绷断。
陆小凤的眸光落在她不停轻颤着的长睫上,久违的涩意终于涌上来。
原来也有陆小凤解不开的谜。
他如今才发觉, 沉默不语竟是这样一把软刀子。无声片刻,便能砍得他这么失魂落魄。
他的心沉下来, 坠进深海,那里若是没有艳丽的烟粉色裙摆,也太暗沉了些。
握住她的青丝时, 为何不能一并握住她的心魂呢?
陆小凤丧气地望向她鬓间的步摇, 心里默念道,再响一次吧,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叮叮的一小声轻响撞进耳朵里,他眼睛一亮, 飞快地抬眸去看,一只状若蚊虫的鬼物正顺着那簪钗往烟津的发上攀爬。
陆小凤瞳孔一缩,掌风已横扫出去,“小心!”
这力道裹挟着劲风扑面而来,那鬼物倏尔振翅,冲着陆小凤飞扑了过去。
它的速度疾如雷电,一息间便飞进了他的眼里。
眼里进了异物,陆小凤猝然一闭眼。
似针扎般的痛楚尖锐地泛起来, 左眼已生了厚厚一层翳,那鬼物还在一个劲儿地往瞳仁里面钻,混着丝丝血的热泪不受控地自眼眶里溢出来。
眼前已模糊了,他只能忍着疼痛,失措地问道:“津津,你有没有事?”
他慌乱急促的问询终于等到了回应,回应他的却是一柄短剑。
这把沁了香的袖里剑刺入左眼,鲜血从眼眶中汩汩流出,顺着面颊滑落,滴在荒芜的地面上,一滴......一滴......将他的心脏融出一个大洞,彻底穿透。
这钉进眼里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就像屠夫宰杀案板上的鲜鱼。
他只是她案板上的一条鲜鱼。
陆小凤紧咬着牙关,忍着浑身的冷痛,发着颤去擦右眼的泪。
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狠狠揉擦着眼眶,擦得眼眶通红一片,似要擦掉一层皮。
在朦胧的泪光,右眼对上那双狐狸眼。她毫无触动,没有任何多余的心软、犹疑,只隔岸观火,与之前在魇境里的甜蜜判若两人。陆小凤甚至疑心,这是不是新的一层梦魇。
那把刺入左眼的袖里剑蓦然消融,陆小凤看着她,心里第一次那么想逃。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这里太冷了。
他落荒而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座阴庙。
陆小凤的一生里,落荒而逃过许多次。以往都是别人求上门来,他怕惹上麻烦才要逃。
只有这一次,他觉得逃了才能活命。
鲜血在空中溅开一片花,烟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未说出口的话湮灭在了唇舌间。
半响,她才试探着拂去面上的几滴血渍。
粘稠而滚烫,红得烧心,浓得晦涩。
看着看着,她忽然重重地将指腹上这滴血擦去,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厌恶、极其不想面对的东西般。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色太浓太稠。
这样的红太不留余地,怎么比得上摇摆不定的粉?狐妖是为欲而生的魅妖,欲为何要纠缠上爱?
世人千千万,能化蝶的却只有一双梁祝。多少人情爱纠缠半生,酿出来的般若酒却涩痛人心。
更何况,我们皆有一双薄情眼,合该纵情声色、凉薄一生。
她最明白,与风流者如何谈爱?
她最了解,他们本是一样的人。
烟津站直了身体,将口中浑浊的气吐出来,转过身自另一处下山。
陆小凤正拼命地在山间翻跃,他想下山,去有人的地方、去热闹的地方。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那些可爱的人,他就会高兴起来。
他迫不及地想给自己灌下这样一碗药,好将心口的痛楚好生安抚下去。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今日这山下的小镇里,正举办着花市庙会,这是镇民为禾溪镇上的十二花神庙举办的。
不算宽敞的街口高搭着戏台,正咿呀咿呀地贺颂着花神。底下围拢着一圈人观望,他们的眼里燃着十成十的喜悦与希望。
人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他忽然就觉得真好,真好啊。
陆小凤跌跌撞撞地往集市里走去,殷红的血液蜿蜒了一身,铁锈般粒粒磨着他,但他早已没了心思顾及。
这样安宁偏远的小镇上,就连江湖上的腥风血雨都鲜少波及。庙会上行人来来往往,见他眼睛血肉模糊、一身的血,皆被吓得胆寒。
忌惮害怕、厌恶不解、好奇担忧,善恶交织在一起,他却浑然未觉这些目光。
他像个影子一样在这热闹的庙会上游荡,试图汲取世人的鲜活以作自己的汤药。
他愈来愈感觉不到左眼的刺痛,心间的失落与苦痛早已更胜一筹。
为何他仍是踽踽独行的鬼火?
不知走了多久,他蹒跚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地面上落下一道瘦长的黑影,孤零零的。他躲在灯笼堆后,那只尚存一息的右眼静静地凝注着眼前人。
一缕淡淡的香散在鼻尖,烟津骤然回首,擦肩而过的这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背影清瘦似竹,即使穿行在闹市中,步伐仍很轻缓。
烟津松开了手,垂眸蓦然道:“公子请留步。”
那人一顿,很快转过身,微笑着道:“姑娘是在唤我?”
他的唇边漾着一抹温柔的笑,眸色温润似玉,风度翩翩。只瞧一眼,便觉有春风拂面。
这人生的俊秀,谈吐温文,偏偏看人的目光很真诚亲切。顷刻间,烟津便想到了圆润细腻的玉石。
她凝着他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枝兰花,笑盈盈道:“君子如兰,这兰花便赠与公子了。”
花满楼一怔,接过花枝,缓缓道:“承蒙姑娘厚赠兰花,我只不过是个瞎子罢了。”
他仍微笑着,表情还是那么愉悦、那么平静,只鼻尖轻皱。
这股味道,他曾闻过的,印象还十分深刻。
这实在有些奇妙,他正欲问询出声,便听烟津轻声道:“公子眼盲心不盲。”
这话一脱口而出,她一怔,自己先蹙起了眉。
烟津下意识咬唇,欲将前一句压下,细声道:“你虽目盲,可世间仍有花香。公子非池中之物,我这兰花亦非凡品,公子不若闻一闻?”
花满楼细细触摸着花瓣,感受着丝绢般细腻的花理。倘若这朵兰花盛开在春风里,那种生命力应当会更美吧?
不待他细闻,不远处便霍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给我也闻一闻。”,这声音如玉碎般冷冷响起。
“陆小凤!”花满楼轻呼出声,语气里已浸满了担忧。他太了解陆小凤,怎么听不出他现在的不对劲。
烟津心口一跳,似有丝线引着般转过头去。
他站立在灯下,不像是人,只像是灯笼的倒影。翠衫上已滴满了血渍和尘灰,好不狼狈。
那张不羁的俊脸上,黏连着暗红色的血块,自眼眶处滴落,像眼泪一样。
目光无声交汇一二,他的眼神里有数不尽的冷与伤。
烟津先别开脸,忍着胸腔里的潮湿与闷热不看他。心里像是有一万多种杂音齐齐奏响,好吵。
她蹙眉忍着,不作声。
风将血腥味飘过来,花满楼面色焦急道:“陆小凤,你哪里受伤了?”
世间能伤的了陆小凤的人又有几个?形势一定很严峻,才能叫他受了伤。
陆小凤长叹一口气,淡淡道:“花满楼,我没事。如果非要说有事,恐怕就是你生的太英俊了。”
花满楼沉默一瞬,良久才道:“我在小楼等你。”
他说完,便错身不急不缓地离开,那张平静的脸上却隐着一抹难言的忧虑。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224444.bar/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综武侠 甜宠文 追妻火葬场 救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