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又云回头,“哐”一声把门边的废纸楼踢下了楼梯。“又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曲又烟吓了一跳,但还嘴硬:“我有说错吗?咱爸妈现在跟你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戳着你那敏感的神经。二老那么大岁数,白头发一把一把的长,想见自己亲闺女只能隔着电视屏幕,戴上老花镜从零开始学上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你在那一滩浑水中乱搅,染上什么脏东西。”
曲又云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这位亲妹妹仿佛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一股脑地往外倒:“而我呢,我从高中开始,每到一个新班级,报上自己的名字,立马就会有人提到你。我前几年身材不好,胖胖的,高考压力那么大,我脸上坑坑洼洼开始起痘,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明目张胆地拿我和电视上光鲜亮丽的你比较,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曲又云听着她歇斯底里地吼完这些话,心口一腔怒火竟奇异地熄了下来,燃烧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捧灰,余温散尽,指尖冰凉,好像身体里的血也跟着凉了。
想起曲又云高三的时候,她怕妹妹营养跟不上,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平衡饮食,怕妹妹下晚自习回家不安全,让自己的司机每天早晚定时接送。爸妈平时工作忙,曲又云是过来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妹妹的心理状态。
——“原来你对我意见那么大啊,我怎么没早点看出来呢。”曲又云轻轻开口,声音在黑暗里有一种脆弱的质感。
曲又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抽了抽鼻子,眼泪掉了下来。
你有什么好哭的?
曲又云抬起脚,发现双腿沉得很,翻兜找不到手机,应该是落在了楼下沙发上。
她又转身回到楼下,边走边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我从不指望任何人对我感同身受。你们既然那么担心我学坏,不如在我脖子上系根绳拴在家里好了,我时时刻刻呆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喝最干净的水,吃最干净的饭,年龄到了,随便找个男人配了,赚个合家安稳,怎么样?”
曲又烟见她下来,自觉让开路:“你、你……你也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
曲又云在沙发上一把捞起了自己的手机,当着曲又烟的面,拨通妈妈的电话。
曲妈妈温和的声音传来:“喂,又云啊?”
曲又云:“妈,来一趟我这,把你们家老二带回去。”
曲又烟脸色一僵。
曲妈妈那边也不淡定了:“你说什么?又烟在你那?她告诉我社团有活动要提前回学校,个死孩子居然跟我撒谎,又云,你盯紧她,我现在就过去……”
曲又烟:“姐!”
曲又云挂断电话,以她的原话回敬道:“毕竟二老那么大岁数不容易,你为人子女的就多听点话吧,别那么叛逆。”
曲又烟伸手拽她的袖子。
曲又云转身一甩,丝质的睡衣触感冰凉从她手心滑走。
曲又烟带着哭腔:“姐……”
曲又云面色冷然,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伤了人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吗?
她仰着头,强硬地回到自己卧室。
半个小时后,曲妈妈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防盗门。
客厅里漆黑一片,曲妈妈嘀嘀咕咕:“咦?人呢?”
曲妈妈摸索到点灯开关,灯亮起的一瞬间,曲又烟缩在沙发上,呜咽了一声。
曲妈妈怒气冲冲的过来:“你个死丫头,居然还学会撒谎了,背着我跑到你姐姐家来避难,你……”
曲又烟抬起通红的眼眶。
曲妈妈一愣:“你咋啦?”
曲又烟只顾着哭,摇着头,不说话。
曲妈妈心让她哭软了,不忍再骂,搂住女儿的肩膀,轻声安慰:“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跟妈妈讲,你姐姐呢?”
曲又烟指了指楼上。
曲妈妈到楼上敲门。
曲又云躺在床上装死不吭声。
门反锁了,曲妈妈没有卧室的钥匙,站在外面无计可施。“又云啊,睡了吗,你在里面吗,开开门好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妹妹怎么一直在哭啊,又云……”
曲又云脾气一上来,比她妹妹更难搞。
任由妈妈在门外软硬兼施,就是不开门。
最后,还是又烟把妈妈劝走了。
曲又云手机上一堆未接来电,全部忽略。
微信上,顾言昭发来信息:“对不起,又云姐,还是连累到你了。”
曲又云回:“无所谓。”
此时的顾言昭和熊儒坐在杭州的酒店里,一起关注着这场舆论盛宴。
熊儒拍拍顾言昭的肩膀:“你做的很好,你和林乔捆绑的够久了,正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拆开。感谢又云姐挺身相助。哎,我刚才和曲又云的团队协商,她的经纪人也太好说话了吧,直接让我们全权处理,不加任何干涉。”
顾言昭望着手机上冷冰冰的三个字,说:“应该是又云姐提前打好招呼了吧。”
熊儒:“管他呢,总之,这真是一次非常漂亮的公关,意料之外的顺利,如有神助啊,哈哈哈哈。”
顾言昭笑不出来。
他正苦着眉头,想和曲又云聊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想了半天,发了个猫咪挠头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