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你接下来的生活。”护士小姐嘶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她大力将轮椅推着转了个圈,“如果您最近觉得无法适应或者不舒服,以您目前的状况是被允许前往花园散步,不过,劳驾您日落之前必须回来。”
轮椅吱呀吱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响,高而狭窄的窗户投下暗淡的光线,将原本白色的地板染出陈旧的色泽。
护士推着姜如许停在一个病房门口,病房内铁质的床护栏长出暗红色的锈迹,将原本白色的床单蹭得红红的。墙体显得格外斑驳,有一些奇怪的红色线条被白色油漆掩饰过去了,只留下如同血管一样的痕迹。
窗户开得很高,只能看见窗户外面红色的天空,这个角度是看不家太阳的,只能看见苟延残喘的余晖。
“您现在应该休息了,”护士将针筒里的液体推进去,“祝您有一个好梦。”
【好讨厌,爸爸又迟到了,不是说好了天黑之前接我回家的吗?】
【卡罗尔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一直在床上躺着?】
【妈妈,安全驾驶哦。】
【我今天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人偶,像卡罗尔一样,不过她在垃圾桶里……爸爸,你为什——】
“人类都是趋光的,就像飞蛾一样。”
“在远古时期,人们在白天采集,打猎,进行着一切与生存有关的劳动生产活动。等到夜幕降临,他们滋——就会和森林里其他动物一样,蜷缩在自己的洞穴之中,在月光零星的庇佑之下祈祷明天。”
“那时,世界上诞生了两位神祇【赤阳】以及【月光】,祂们共行于滋——上。”
“滋——滋——”收音机嘈杂的声响再次将姜如许惊醒,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能够照亮病房的并不是太阳,也不是所谓的月光,而是走廊里昏暗的,人造灯光。
灯光透过紧闭的病房门上的栅栏,照亮室内小小的角落。光投向床头的画作,铁质的画框反射出冰冷的光晕。
那是一家三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签名,不过已经模糊不清了。
“感谢给我寄来这张全家福的人,赤阳会保佑她的。”姜如许站在床上,辨认出一段刻在画框上的文字。
画框被她捧得抖动了一下,她发现,原来画布是可以拿下来的。环顾自周,在发现窗口并没有护士在观察,她飞快的取下画框。
之间画布之下的墙壁上有一段红褐色的文字:
【人能够做出选择】
姜如许摸到,画框的背部被人用小刀刻上这样的一段话:“求求你,看看它”
“滋——滋——”
床头柜上的收音机又一次发出杂音。
☆、垃圾桶边的残阳【3】
姜如许盯着本不应该出现在床头柜的收音机,她记得很清楚,从长椅上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把收音机带回来。
她刚伸出手,想要去把收音机拿起来,铁质的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乐声,不过那段音乐称不上美妙,音质浑浊至极,就像是一个怪物扯着嗓子在嚎叫。此时,坏掉的收音机也发出断断续续的类似于呜咽的声音。
脚步声从走廊外想起,狭长的黑色影子透过铁门与地面的缝隙,伸进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姜如许连忙缩回被窝,蜷缩着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顶。
脚步声停住了,就在离她最近的时候。
没有远去,而是近到就像是踏在耳边的时候就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走廊外的什么人就站在她的门口。
“吱呀”,铁门被捅进钥匙,轻而易举地被推开。姜如许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到自己的床边。
空气突然变得潮湿灼热,隐约之间飘过的,是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就像是盛夏的封闭房间里放着的一块半腐化的肉一样。但是,在这样的臭味之上,还浮动着浓烈的,带有掩饰意图的花香。
好恶心,要吐了。
这绝对是一场对鼻子的亵渎,姜如许觉得自己能够忍住没有干呕,实在是生命的奇迹。果然,求生欲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起作用。
耳边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带着某种控诉的意味。收音机又一次“刺啦刺啦”地响起,裸露在被子外攥得紧紧的手被某样潮湿柔软的东西抚过之后,被填充的满满的房间瞬间空了下去。
……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就在姜如许觉得侧着的一半边身子甚至都有些麻木的时候,终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月光终于从高高在上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将床头的全家福照得澈亮。照片上,一家三口瞪着没有眼皮的巨大的眼睛,瞳仁旋转着,齐齐往下望去。
被盯着的女孩却毫无自觉,借着微弱的光,看向自己刚刚被触碰过的手背出神。
那里,爬满了像是苔藓一样的,灰绿色的增生物。
全家福上,那个被母亲按住肩膀的小女孩,她眼睛变成了漆黑的油漆淌了下来。
姜如许若有所觉,转身却发现那个东西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关上她的房门。现在,铁质的门开着,走廊惨白的灯光顺着并不大的门框照进室内。一个背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姜如许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休息!”声音的主人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因为背光的原因,她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
“好、好的。”姜如许不由自主地回答,她将异变的手掌缩回被子,就这样在身影的注视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