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四周再次陷入无尽的沉寂中去。
明笙发觉自己已经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除了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充满了活力和热血。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再一次活了过来,在这个蝉鸣声不绝的夏日。
即便她并没有完全明白沈朝渊话里的含义。
明笙张了张嘴,良久之后,她才低声喃喃:“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坚持?”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明笙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沈朝渊还是在问她自己。
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好?
明笙不明白。
沈朝渊笑了笑,缓缓开口,解开明笙的疑惑:“还记得你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你问过我,有没有爱过。”
明笙记得,她静静点头。
并没有急着继续,沈朝渊从位置上起身,站立。
他走到离明笙有些距离的地方,背对着她。
没有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沈朝渊开口:“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没有。”
“我不仅没有爱过,更没有被爱过。”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才继续,“我从一出生,就被他们丢弃在了医院。”
“我那个所谓的母亲生下我后,就要求转院,因为她不想和我待在一家医院里。”
背对着光的沈朝渊开始娓娓道来,像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年幼时,沈朝渊经常会做梦,梦到那一日,他听到那两个人在书房吵架。
幼小的沈朝渊贴在门边,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清晰又刺耳。
女人尖锐带着厌恶的语气,直刺他的耳膜。
他听到那个女人说:“我这辈子最恶心的时刻,就是怀那个野种的那十个月!沈长泽,你让我恶心!你的儿子更恶心!”
那时的沈朝渊听到这段话,内心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那鲜显于表面的无助和难过。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母亲会称呼自己的孩子是野种。
沈朝渊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或许不是沈家的人,比那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做过无数次和沈长泽与余雅兰的亲子鉴定。
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他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疑惑被解开,剩下的只有钝痛。
不被父母喜爱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沈朝渊想,或许就是他这样的吧。
沈长泽说他冷血、自私。
余雅兰骂他唯利、不孝。
所有恶毒的字眼,沈朝渊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太多、太多。
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已经麻木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曾经有无数次,沈朝渊都在想,为什么自己真的是个野种呢。
这样,他就能给那两个人对自己无端的不喜和厌恶找到了理由。
即使沈朝渊再不想承认,可他就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千真万确。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爱自己的呢?
年幼的沈朝渊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后来,这个答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找到了。
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两个互相讨厌的人结合到了一起。
他们原本各自有着相爱的人。
却因为两家的利益,不得不绑在一起。
最开始,两个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做一对名义夫妻。
等时机一到,就协议离婚。
只是意外来的太快,一场醉酒,有了他。
他就是那次放纵后的产物。
所以余雅兰说他是野种,她怀孕了,可孩子却不是和所爱之人生的。
沈朝渊的存在,对于余雅兰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生下他后,她拼死也要转院,只因为不想听到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声音和事情。
明笙望着他的背影,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凄凉和孤寂。
原来大家都是带着面具在这世上生活,包括她以为无坚不摧的沈朝渊。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明笙突然想辩解:“还有你爷爷,他是爱你的。”
或许是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不幸的人,明笙忽然希望沈朝渊能像过去大家以为的那样继续生活下去。
“是他把我从医院抱回了家,可他不是爱我,只是因为需要。”
明笙摇头:“不是的,你爷爷一定是爱你的。”
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沈朝渊的世界里,自己却毫无察觉。
“或许吧,是有那么一丝爱存在,那仅存的血脉之情。”沈朝渊声音越来越淡,嘲弄之意却愈发明显。
“明笙,我从一出生就被人讨厌,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爱与被爱。”
说完这句,沈朝渊缓缓回过身,目光慢慢对上她。
明笙从他的眸光里望见了,比方才那个背影还要孤寂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沈朝渊方才那句‘谢谢’的真正含义。
“可是因为你,我体会到了。”
即使这份爱,充满了欺骗和酸涩,可却是他第一次拥有如此深刻又不掺杂任何商业利益的感情。
“所以,你不爱我,没有错。”
“没有错吗?”明笙迷茫。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就不会承受这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