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看着李蔓,目光慢慢就有了温度,随之抬手帮她顺了顺右侧略显碎乱的发梢。宋逾衣袖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飘在鼻端,有股清冽的凉意,李蔓来不及多想,便被他这动作激得头皮一麻,忙端着碗坐了回去,捧着芭蕉叶,埋头吃了起来。刚吃了两口,李蔓面色一红,才想起,方才她用自己吃了一口饭的筷子给宋逾扒的饭菜!
宋逾眼瞅着小姑娘白皙的脸颊,渐渐覆上层胭脂色,心情愉悦地低笑了声,拿起筷子夹了羊肉、鸡蛋给她:“别光吃米,多吃点菜。”
李蔓夹米的筷子一顿,手腕转了个弯夹了筷子羊肉送进嘴里,嗯,味道挺不错的,羊肉片得极薄,吃着极嫩,没有一点腥膻,满口麻辣鲜香。
洋芋吸了羊骨的精髓,也很好吃。
见她吃得香,宋逾夹了洋芋放到芭蕉叶托着的米饭上,挑了羊肉给她。
“够了、够了,你别挑了。”一个碗里满打满算就那么十来片羊肉,现在几乎全到了她碗里,李蔓不好意思地将碗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宋逾又夹了一筷子,才托起芭蕉叶就着菜吃了起来。
他吃饭很快,却不显粗鲁,抬手动筷间好似自有一股优雅的韵率。
李蔓纳闷地瞟了他两眼,又看了看他旁边吃得吧唧嘴的黄正祥,对他的家世产生了疑惑。
他爸是大学教授,他妈是医院妇产科主任,这样的家庭教出的孩子就这么与众不同吗?还是说,除此之外,他爷爷或是外公,家势不低?
“想什么呢?”吃完饭,宋逾牵着小灰,带着李蔓朝河边走去,准备找一块水草鲜嫩的地方,放小灰饱餐一顿。
李蔓弯腰揪了朵喇叭花,拨了拨花瓣:“阿奶准备买条火腿给你爸妈寄去,你有什么想寄的吗?”
宋逾曲指对准她的额头轻弹了一记:“是咱爸妈,记住了。”
李蔓仰头,阳光从宋逾背后照过来,落在她额头、鼻上,下意识地,李蔓眯了眯眼,有些不敢直视他带笑的脸,怕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宋逾,你小时候就生活在沪市吗?”
“没有,”宋逾几下将缰绳绕在小灰脖子上,然后一拍它的头,“找吃的去吧。”
待小灰伸着脖子,长叫一声跑远了,宋逾带着李蔓朝山脚走道,“我比我弟宋祯大1岁,比我妹宋媛大2岁。我们兄妹年龄相差太近了,姆妈那会儿刚调入沪市接手工作,便请了个保姆,可一个保姆带了孩子就做不了饭打扫不了卫生,没办法就将我送到了山城老家。”
“解放前,祖父在山城经营着两家酒楼。解放后,公私合营,酒楼不需要他打理了,便每月拿着分红,悠闲渡日。我过去,一下子打破了他的平静,无奈之下,只得请了老师来家带我。我那时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怎么甘心让老师管教……”想到原身记忆里每每被他气得跳脚的老者,宋逾便有几分伤感,那一幕幕跟他和爷爷的相处又何其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我8岁回的沪市。”宋逾一脚踏上有些晃动的藤桥,回身朝李蔓伸手道,“桥有点晃,手给我。”
李蔓低头看向由一条条长粗藤条编织的桥面,透过藤条的缝隙,还能看到下面湍急的河流,而组成桥栏的藤条,由于风吹日晒,早已脱落了表面,变得斑驳开裂,看着就像失了韧性,随时都有可能风化、脆断。迟疑了下,李蔓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宋逾的手,干燥温暖,指腹间带了层厚厚老茧,有点扎,还有点硌手。
李蔓努力忽视着手上的触感:“8岁回去是为了上小学吗?”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在大家的观念里,大城市的教育总是要好些。
宋逾缓缓摇了摇头:“那年爷爷因病去逝。”走前,安排了老仆和保姆接下来的生活,也帮他退了家庭老师,通知了父母。
回沪市后,他读小学二年级,不是在学校,而是在秦安路的电梯公寓,欧式沙发,水晶吊灯,高大的玻璃窗外是街道,斜对面是国民电影院,时有队伍从门口排到泰安饭店,身着洋装的女老师,捧着娘姨煮的咔咖在客厅里给他上课,一节课讲完,娘姨又端来了小蛋糕,这时女老师便会打开唱片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和他一人端只小碟子站在窗前,看马路对面电影院门口贴的海报。
遇到上新了,上课前,娘姨就会下楼去对面排队买票,下课了,老师便会对他道:“小阿逾,随我看电影去?今儿放的是《刘三姐》,保准你没看过。”
除了《刘三姐》外,老师还请他看了《烽火母女泪》《七彩金叶菊》《佳人有约》等数部电影。
有时还会带他去西餐厅点上一杯冰激凌,或是几样特色菜。周末更会邀了他去朋友那里听音乐、跳舞,说一些国外留学的见闻趣事……
让原身可惜的是,课只上了一学期,第二年,他们住的盛铭路附近,一座教堂在政府的牵头下改成了学校,原来从解放初便由粗通文墨的少奶奶、老阿姨、或是留学归来的名媛担任民办教师在家教学的模式纷纷解散,他也告别了老师,回到了学校。
过了藤桥,李蔓看着沉默的宋逾,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不好意思再问,转而说起了门卫大爷阿及准备做枇杷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