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起身在溪岸上折了根树枝,就着月光在地头刨了几根蚯蚓丢进渔篓,重新选了两个地方投下渔篓,方才拎着鱼儿往家走。
“是小冬吗?”远远地传来一道寻问的声音,随之一道手电的光茫扫了过来。
宋逾抬手遮了下眼。
“宋队长!”来人诧异地喊了声,紧跟着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认错人了,我以为是谷冬从山上回来了呢。”
晨训上几次比武,宋逾打出了名,这人认识他不意外。
放下手,宋逾打量着对面一身军装的中年男子,猜测道:“你爱人?”
“嗯,这么晚了,宋队长怎么还没睡?”
宋逾举起手里的鱼晃了晃:“起两个渔篓。怎么这会儿才出来寻找?”
“家里孩子多,两个小的下午趁他姐一个不注意,跑出去玩,不小心滚进溪水里受了凉,刚喂了药哄睡。”
宋逾脑袋一转,试探道:“曲副营?”
“对,是我。还没谢谢你呢,下午去傣寨驱赶野象,多亏你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就被那头小象顶到山涧里了。”
宋逾倒没有什么印象,实在是下午太凶险了,闯进傣寨的并不是他跟小蔓说的一头,而是大大小小三十多头,闯入的也不是一个寨子,而是三个,所以他们出动了三个连的兵力(1个营挑了1个连),分成九队。
一个寨子分了三队,一队负责将野象赶到指定的深山,再由有人统一赶回野象谷,一队护送伤了的傣族老乡去医院,另有一队留在傣寨帮忙修缮顶坏的竹楼、篱笆。
他去的是最近的一个寨子,因为担心小蔓在商店等久了,所以将野象赶到指定的地点,跟同去的苗团长说了一声,坐着卡车,第一批就回来了。
对于救人什么的,真没往脑子里记,那会儿太乱了,十几头野象横冲直撞的,光想着怎么制服它们了。
“你爱人是一个人进的山,还是跟人一块?”
“跟我们营的几个军嫂一起进的山,其他人方才就回来了,只有她想多采点菌子,到现在还没有下山。没事,山上她都摸熟了,还带有手电,宋连长回去吧,我上山接接。”
宋逾见他说话间,揉了三次后腰,忍不住捏了下眉心:“腰被顶着了?”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得立马去医院。
“没、没有,闪了下。”
“看医生了吗?”
“没事,歇一晚,明天就好了。”
“等我一下。”宋逾说罢,越过他飞速朝家走去,到了家门口,单手一撑墙头,飞身跃进了院。
将鱼放进厨房的洗菜盆里,舀上两瓢水养着,然后进屋,问李长河拿了手电。
“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
“曲副营家的嫂子进山还没有回来,我随他过去看看。”
这会儿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李长河担心地披衣起来,提着马灯跟着往外走道:“太不经心了,吃晚饭时不见人回来就进山找?”
“他下午出任务了,回来又被家里孩子拖住了腿。阿爷,你别去了,我叫罗连长、许营长跟我一起进山找找。”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李长河坚持道,“走吧。”
“那你别急,走慢点。”
李长河点点头。
宋逾原想着就自己跟曲副营一起上山呢,现下,也不得多叫几个人了。
罗连长、许营长一听,立马穿上雨衣、雨鞋,拿上手电出来了,一路上两人又喊了四五个。
弄得曲副营都有点不好意思,直道耽误大家休息了。
许营长拍了拍他的肩,抽了根烟给他:“听说你想把卫连长家的两个孩子接来?”
“嗯,丹丹偷偷给我写信,说她奶不让他们姐弟上桌吃饭,每日只给两个窝头,半碗野菜汤;学也不上让了,她爸掏钱盖的房子,她小叔结婚借去了……”
许营长深深吸了口烟,打断他道:“哪个地方?我明天问问看谁有没有退伍的战友在那边,先让人过去看看。”
“我托人过去看了,上周姐弟俩住的土房子塌了,小的被砸断了腿,一直没有医治,送到医院……”曲副营狠狠抹了把脸,“晚了,医生让截肢。昨天做的手术。”
许营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头闷得难受,一根烟抽完,颤着手又点了一根。
旁边走着的几位连长听着,拳头握得咯巴响,绷着脸,一个比一个烦躁,便是处置了孩子的后奶、小叔、生产队的大队长、村长,拿回了卫连长的工资、抚恤金,又能如何,孩子一生都被毁了。
“接过来吧,大家一起养!”几人异口同声道。
曲副营抹了把眼:“谢谢,我们两口子还能负担,先不给大家添麻烦了,等到有需要了,我再向大家张口。”
“你啊——”许营长拍拍他的肩,却没再说什么。
一营的事,他们插手,多少有点不合适。
不是每家都有余钱余粮帮忙的,可他们三营都伸手了,一营的人能不掏钱掏粮,这……多少有点道德绑架,对两个孩子也不好。
不过偷偷的,还是可以操作的。
宋逾扶着李长河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