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假装托梦这个想法,昨日提出来的时候,阿窈是很没底的,但是渊法听完之后的反馈很积极,便一股脑儿地决定要做了。
现下渊法不在,阿窈观察了王戍一天。
理智回归,阿窈才恍然发觉,假装托梦一事,真正实施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据她观察,王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敏感且多疑。
早上寅末卯初,军营里的伙夫给王戍送早餐。
那伙夫戴着军营里统一制式的头盔,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王戍只一眼,就辨认出那伙夫不是往常给他送饭的人。
他问伙夫,“今日换人了吗?”
伙夫点头,解释说:“平时送饭的人病了,属下代为送餐。”
这件小事儿,一心观察王戍的阿窈没有放在心上。
直至午时,王戍特地跑了趟伙房,向伙房头目确认这件事情。
伙房的头目名叫魁子,魁子告诉王戍,确有其事。
这事儿就暂且翻篇了。
也只是阿窈以为的翻篇。
下午练完兵之后,伙房热气腾腾地准备军人们的吃食。
王戍绕到了伙房后门,亲眼去确认那代替送饭的伙夫身份。
他耐心地盯着伙夫做完了一顿饭,悄声离去。
阿窈叹为观止。她要是能达到王戍这种警觉程度,大概能活得更长一些罢。
王戍的谨慎多疑,对阿窈来说,是个坏消息。
这大大增加了她假借托梦忽悠王戍的难度。
闺阁大小姐阿窈,对于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的印象,是豪情壮志与不拘小节。
她未曾想到,王戍竟是如此敏锐多疑。
“唉。”
这是阿窈今日第三百零一次叹气。
昨夜还对托梦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今日的信心已经削减为零了。
究其原因,一是对王戍性格的进一步了解;二是渊法不在身边导致的内心无着落。
“唉!”阿窈第三百零二次叹息。
太阳都被阿窈给叹下山了。
距离王戍殒命箭下,还有不到三天的功夫。
阿窈打算今晚就试试所谓的假装托梦。
方便失败之后早做打算。
“也不见得会完全失败。”
渊法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阿窈背后突然开口。
吓得阿窈差点当场去世。
惊吓之后便是惊喜。
“法法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难猜。”
小孩儿简直就是把事情写在脸上。
阿窈继续追问,“不见得完全失败,是我想的那个不会完全失败吗?”
“是。”
渊法知道阿窈的想法有时比较跳脱,但是逻辑还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阿窈营造的梦,不会直接让王戍躲过了一劫,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阿窈逻辑里的不完全失败,等于不成功。
“这不还是没办法救王戍吗?”
“若是那么简单,又怎能体现纸奉官的职业价值?”
“这种价值,不体现也没什么吧。”
察觉到阿窈依旧颓废的心理,渊法装作不经意道:“这一请愿完成了的话,会有不少人事费用。”
纸奉官的价值没有打动阿窈,纸奉官的奖金却使阿窈萌生了熊熊斗志。
果然穷过,才懂得钱的激励意义。
生前从没有为金钱头秃过,死后轻易的就为金钱而折腰。
“我准备今晚行动。”阿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渊法。
————
是夜。
月凉如水。
军营中,灯火通明。
阿窈一只鬼,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王戍的营帐,身后跟了一只渊法。
鬼能穿墙,着实精妙啊!
但是她好像奈何不了纸奉庙的墙。
阿窈看着刚刚被自己穿过的营帐的墙布,托着下巴思考。
“纸奉庙虽然破了点,好歹是座神庙,轻易不能穿过。这种人间的普通墙壁,就没有不能穿过的说法了。”
渊法与阿窈前后脚进入营帐,解释道。
营帐中虽留着灯,主人却早已睡下。
阿窈走到王戍的床前。
床上的人和衣而卧,神色中满是忧虑气息。
这就是保卫边关的将士,连觉也睡得不安稳。
那穿得齐整的盔甲,那身边放着的出鞘宝剑,仿佛床上入梦那人下一秒就可以从睡梦中醒来,与半夜入侵的敌人来一场殊死搏斗。
而阿窈现在,要打扰这个人的梦,去救这个人的命。
渊法动动手指,王戍从睡梦中转醒。
后者缓缓地睁开眼睛,已然陷入阿窈为他营造的如梦似幻般的世界。
这个世界中,只有阿窈与王戍两人。
阿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戍手边摸索着些什么。
大概是在找他的佩剑吧!
阿窈露出了一个战术性胜利的笑容。
她改变环境的时候,顺带把王戍枕边的佩剑一起隐藏了。
二话不说就刀剑相向,未免也太猛了。
阿窈说出酝酿已久的开场白。
“这是你的梦里,不必慌张,不必排斥。”
她先前以为,以王戍的多疑,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取得其信任,进行深入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