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笑的语气,宣承弈心里也放松不少。
姬珧手中的箭弩是佟沅才做出来的,成品只有她手中这一个。这种新型弓.弩极为灵活,穿透力也十分强劲,最擅长用弩的人拿在手里都要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发射出去,她拿着却像摆弄一件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得心应手又随意。
姬珧边玩着手里的东西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几日,天天明里暗里提醒我,让我跟那个狗东西保持距离,用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
宣承弈一怔,眼神微乱,但他很快就恢复神色,警惕性十足地说道:“知道更好。”
“虞弄舟是个什么玩意,我比你清楚多了,”姬珧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转身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道,“我虽然跟你说,这样的地方跌倒一万次我也还会登上来,可事实是,一个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跳下去两次。你的担忧太多余了,让我很不爽,因为这会显得我在你眼中,很是愚蠢。”
宣承弈没有躲开视线,闻言沉默半晌,良久之后,他唇边上扬,故意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谁说得准呢,毕竟殿下的心是肉做的,又是个……多情人。”
“你骂我?”
“……”宣承弈挑了挑眉。
“你的表情就是在骂我,好大的胆子!”
宣承弈忽然扶着她肩膀,让她转过身去,给她指着前面:“江则燮已经和虞弄舟碰上头了。”
姬珧立刻将弓.弩拿到身前,刚才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远处为首的两人明显在说着什么,没人注意到这边来。
临渊楼虽高,这个位置却十分隐蔽,是暗箭伤人的最佳场所。
姬珧伸平了手臂对准目标,她瞄准时,手稳稳地握着弩身,一点抖动都不见,临渊楼在东面,以姬珧这个位置,江则燮和虞弄舟都在射程之内,看不出她在对准谁。
宣承弈站在她身后,忽然道:“不是担心你犯蠢,只是害怕你心软。”
姬珧没有回头,淡笑道:“这倒是没有担心错,心软毕竟是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宣承弈面色一沉,姬珧很快又道:“佟沅最新研究出来的中型弩,还没试过,你说,本宫能不能射中?”
宣承弈问:“你会射箭?”
“跟裴冽学过。”
宣承弈:“……”就不该问。
姬珧此时心情很好,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要收网了,她迫不及待想要解决掉江则燮这个大麻烦。
箭尖黝黑,打磨得锃亮的箭头像涂了一层黑色的焦釉,那尖端在两道人影身上来回转换,姬珧似是爱上了这样抉择生死的瞬间,眉眼间不经意露出锋芒,终于,她勾起唇角,食指在扳机上一拉。
“嗖”地一声,箭风驰电掣般射了出去。
虞弄舟只听到一阵破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耳边擦过,快如闪电,那种极其危险的距离让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与阎王擦肩而过之感,后心冷汗瞬间钻了出来。
箭射在了江则燮坐下的马眼睛上!
马儿吃痛,扬蹄嘶鸣。
江则燮还未反应过来是哪里放出的冷箭,那根箭像是发号施令的讯号一般,一箭过后,两侧楼阁之上忽然冒出许多藏匿之人,手中都有轻弩,搭在栏杆上一拨,箭雨散落,如天女散花。
“保护国公爷!”
江则燮心凉了一半,一边躲避箭雨一边调转马头,他这么回头一看,更加绝望了,整条街被堵得严严实实,后面离得远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继续向前,前面的人则为了躲避箭雨扫射,不停后退,就这样,两边的人竟然都挤在中间动弹不得了。
“往后撤!往后撤!”
也不知是谁在喊,江则燮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进来时他便觉得不对了,整个繁州城太.安静,结果果然有埋伏。
可是,不是说繁州粮草短缺辎重未到吗?他也让人在半道把玉家那批军资截下来了,磨了这么多日,城中士兵应该早无士气才对,可现在一个个英姿勃发,手中握着武器的又是谁?
姬珧又上了一支箭,笑道:“有段时间没射箭了,手有些生。”
宣承弈看了看地上那匹早已经没有呼吸的马,没有出声。
几乎是毫无预兆,姬珧又射了第二只箭,这次依旧是擦着虞弄舟的耳边射去,只不过上次是左耳,这次是右耳,箭头稳稳射在江则燮后背上。
两边的楼阁房舍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穿着黑甲的士兵,江则燮此时才知自己是彻底被骗了,他拔下身后的箭,歇斯底里地大叫:“快撤!快撤!”
却不知一团糟的人们能不能听从他的意思。
瓮中捉鳖比两军对垒要容易得多,加上这是在繁州城内,繁州的驻兵肯定要比上原来的叛贼更熟悉,由于地形受限,敌军自由大打折扣,完全施展不开,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这时,姬珧搭上了第三支箭。
连遭两箭连累的江则燮早已经根据射箭的方向找到了姬珧所在,却毫无办法,眼见着她又做瞄准姿态,江则燮赶紧躲到护卫之后。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命丧于此的时候,那支箭没有冲他而来,而是射在了对面之人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