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珧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坏透了,她摸着宣承弈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将脸贴了贴他胸膛,闭着眼睛叹了一声:“本宫谅你是大病初愈,昨夜的事就不怪罪你了。”
她毫无芥蒂地说着瞎话,头顶“恩”了一声,更多的是顺从,或者说只是宠着她,随她说。
姬珧又道:“为什么大半夜地闯进王府,你昨天没回答我。”
两人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宣承弈眸中闪烁,他没办法说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刀光血影,尸肉横飞,皇宫之中变成一片血海,他从来没有杀过那么多人,磅礴大雨都冲刷不掉血迹。
他们都杀红了眼,疯狂的厮杀只为挽回什么,但他们什么都挽回不了。
老天在悲鸣,整个金宁都在哭泣。
宣承弈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他宁愿这一辈子都活在卑微的阴影里,哪怕永远也得不到她的正视,也不愿意再感受一次失去她的痛楚。
“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他声音嘶哑,艰难地吐出一个个音节,“梦见你死了。”
“害怕了?”姬珧想起他昨天确实说过类似的话,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好像有青色的胡茬。
“恩,怕了,”宣承弈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还有,不想裴冽单独跟你在一起——”
姬珧刚想问为什么,门外忽然有人敲门,“笃笃笃”三声过后,裴冽的声音正好从外面传来。
“起了吗?”
姬珧想松开怀抱,推了推宣承弈的身子,却没推动。
宣承弈仍旧抱着她,好像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你做什么?”姬珧狐疑,“先放开我。”
门外又传来几声敲门声,这次比较重,外面的人似乎有些焦急:“醒了吗?”
“不说话?”
“不说话我进去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几乎是同时,宣承弈松开双手,姬珧正从他怀抱里退出来。
裴冽冲进房里,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男子的背影。
脸上的焦急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愣怔的神情。
姬珧从宣承弈身边走出来,看着裴冽:“我能有什么事,小十八还在房顶呢。”
动手系着衣带的宣承弈动作一僵,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裴冽看了宣承弈一眼,若无其事道:“看你那么久没出声,怕你遭遇不测。”
他神色坦荡,却似乎意有所指,宣承弈整理好衣裳后转过身,对他稍欠了欠身子,抱拳道:“昨夜多有得罪。”
裴冽笑笑:“是我差点伤了你,见谅。”
姬珧感觉到两边都散发出凛冽的寒气,仿佛雷霆万钧之前的宁静,她赶紧清了清嗓音,问裴冽:“你来有什么事?”
裴冽看了看宣承弈,又看了看她:“不跟秦徵涣解释一下昨夜发生的事吗?”
姬珧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径直出去,到了前庭之后才知道裴冽为什么这么说。
王府里的护卫整齐划一的跪了一地,秦徵涣头顶乌云笼罩,脸色也阴沉地可怕,最前面跪着的侍卫长面色铁青,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姬珧清楚是怎么回事,笑着走过去:“王爷大清早的,这是在做什么?”
秦徵涣听见后头传来声音,扭头一看,便见姬珧行过拱门,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人。
一个人他知道,是云城少帅裴冽。
另一个人他也见过,只是,昨天好像并没出现在王府。
秦徵涣眯了眯眼睛,很快就弄清了昨夜的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对走近的姬珧道:“最近王府守卫不严,我正在提点他们。”
姬珧点点头:“是该提点。”
秦徵涣噎了一口,愤而扭头,对着地上跪着的护卫大喝一声:“都听到了吗?连殿下都知道你们这帮饭桶有多无能了,要是王府再有一只苍蝇飞进来,你们就提头来见!”
姬珧听闻,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她忽然抬头,看着秦徵涣道:“昨日有事耽搁,王爷还未好好宴请本宫一次,本宫离开之前,还想跟王爷畅饮一番呢!”
秦徵涣一怔,随即扬眉一笑:“确有准备,正好,还有个惊喜要送给殿下。”
“惊喜?”姬珧愕然,却并未深问,只是神秘笑了笑,“我倒是想给王爷准备一场惊吓。”
第67章 趁乱!
涉江王府为长公主摆宴, 驸马身位公主的夫君,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三日之后,马车从城外悠悠驶进泊州, 最后在涉江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下, 长安扶着人出来,由王府下人引到东苑。
门口有金宁卫把守, 开门后,长安要随虞弄舟进去, 被十二用刀拦下, 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刀刃, 最锋利的一面正对着自己, 他抬头冷道:“我得照顾驸马。”
十二不动,只笑了笑:“殿下有事找驸马, 什么事你都跟着?”
十二意有所指,长安涨红了脸,结结实实噎了一口, 随即看了看前面的虞弄舟。后者正拥着身上的狐裘,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虚弱道:“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说完, 转身去了里面。
涉江王给姬珧安排的是东苑最大的青禾居, 一进门是正厅, 寝居在后面, 青丝幔帐半遮半掩, 光影缭乱, 进来后刚一入眼的是青山飞鸟图下安放的沉香雕莲花贵妃榻,榻上放着一盘胜负已分的棋盘,两边垂着金漆镂空香球, 紫烟袅袅娜娜,人心一下变得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