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之右侧胸口一道长痕,血淋淋地刺目。
秦书仔细着不碰到他伤口,将周围清理干净,免得感染。
他肌肤白净,显得血色更冶。
尽管动作很轻,秦书抬眸还是见到他额上薄汗。她拿手巾替他拭去,微微凝重认真地看着他道,“温大人,无论何时,务必周全,保护好自己。”
“好。”
他认真答应,没有半分随意。
秦书见他脸色不算太差,有些放下心来,重新替他穿好了衣裳。
纵然是处理伤口,面对温庭之,秦书总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一丝自责的轻薄之意。
夜幕降临之后,最终也没敢轻易生柴火,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夜仍旧凉如水,温庭之身上还有伤,不那么御寒。
秦书尽量靠他近一些,替他挡些风。
“庭之,你冷不冷?”
他靠在树上,一只腿曲着,手腕搭在膝盖上。温庭之一边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回道,“不冷。”
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笑道,“我也不冷。”
“殿下,我有话想问你。”
他目光温沉地看过来,秦书回望他眼底,以示静听。
“殿下婚前对我说,人之一生本是自己的,或当随心。是意指朝政,还是七情六欲?”
她是为了潜移默化地令他动摇忠君之心,还是在告诉他要为己所欲,温庭之想过许久。
他忽然提起这个,秦书认真想了想道,“兼而有之。”
她替他拢了拢衣襟,嗓音轻缓地对他说, “庭之,为臣自当忠君,温氏世族都是贤良之士,你的风骨无可比拟。纵然你知道太子殿下若为君主失其仁心,但你会去想要改变他,尽自己所能辅佐谏言。这并非愚忠,而是最高的臣子忠诚。易主君僭位,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你不会去做的事情。这是你和上卿大人最大的区别。”
“温大人是世间可遇不可求,裴大人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想要你,可又不能以权谋手腕框架你。”
她字句仿若潺潺流水淌入心脉,那般清明透澈。
温庭之眸底是湖光山色于人间落入的潋滟,在他的目光下,便是自泥潭沼泽深处爬上来尝遍百苦,亦能化之阴霾,得以窥见拂光。
令冰冷心口悄然无声地包裹柔软。
秦书喜欢看他的眼睛,在他眼里似乎只能看到万物之美。
他整个人好像连发尾和眼睫都是温柔的。
“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你好。”
秦书不自觉牵着他衣袖一角摩挲轻捏,“庭之,我想你好,是想要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你的那种好。”
“我知道你很累,在温氏显赫门楣下生长,言行皆不能随心所欲,行差踏错即是殃及门第,怎么能不累?便是七情六欲,也都不是你自己的。”
她低头扯着他的袖子,语气很轻,却是恳切实意捧出来的真心,“温庭之,我希望你开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的确是连七情六欲都忘记该是如何的了。
温庭之好像生来就该是大家所熟知的这样,温润如玉,无双之才。
他只能是这样的。
是因她才知道情之复杂,人之贪欲。
只和她一起时,他似乎才可以是真正的温庭之。
“殿下......”温庭之轻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令她看着自己,“臣也希望殿下一切都好,开心顺遂。”
他嗓音染着穿透心力的质感,“可是殿下似乎并不如我所愿的这般。”
秦书被他目光溺了一瞬,失神地摸了摸被他推过的地方,小声道,“我挺开心的。”
“开心吗?从一开始的推拒婚诏到妥协,你就不曾开心,你满腹难解的心事,我可以看到的,殿下。”
秦书看着他半晌未言,蓦然低头抵着他手臂轻笑道,“温郎可遇难求,也不知我许了几世才修来的一个你?”
他似乎总能一眼看穿她,无论何时。
他所看到的,总是她最隐晦最藏的住的一剪心事。
“殿下亦是可遇难求,庭之此生也只能遇见一个纳兰令珩而已。”
是无关风月,无关花前的可遇不可求。
谓之情爱一词,却是不足为道。
第42章 风雨淅沥 (三)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最终随温大人侍从前来的还有裴大人及其随侍, 彼时天已大暗,夜空寥落几颗星。
温庭之同裴郁卿细明了一些事情,令他多加注意苏氏的动静。
将温大人送回府上, 分别前他对秦书道:殿下所言庭之记在心里,我答应你, 希望殿下也如我所愿。
秦书笑着说好。
那般温柔的眉眼,娆娆动人。
裴郁卿只觉心里酸酸的, 比醋还要酸, 甚至带着点儿涩苦。
他原本坚持着忍了一路没问什么, 回了上卿府终究还是没忍住,“殿下和温大人说什么了?”
“本宫和温大人的事,同裴大人何干?”
她一句话就将他堵地气闷, 半晌都寻不出正经借口。
孤男寡女,夜下林子。
纵是知道这两个人什么也不可能发生,也禁不住那份遐想。
他们甚至还有了小秘密。
裴大人郁结难抒,一遍遍安慰自己他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