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初歆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她就是可以。
随着陆行川身上的外伤渐渐恢复,终于,可以转到相对普通的病房了。
转到新病房的这一天,陈医生终于实话实说,正式通知了他那些不好的消息。
初歆全程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他的反应相当平静。几乎可以肯定,他之前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所以,”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回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而直接,“我还要在床上躺半年?”
“根据目前的估计……是。”陈医生深吸气,尽量挑积极的方面强调,“不过小川,你本来也不是好动的人,对吧?反正别人的生命在于运动,而你的生命在于思考;就算不能动,也不妨碍你思考,是不是这个道理?”
初歆觉得这安慰不是很安慰人,她把陆行川的手又抓紧了一点。
陆行川本人倒是欣然同意:“有道理。”
陈医生出去了,陆行川读出她大眼睛里没说出来的意思,证实:“大夫从小就是这么哄我的。习惯了。”
初歆:“……”
他这个脆弱的身体,童年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甚至最严重的时候,他躺在无菌室里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会呼吸心跳和思考,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别人要找到更好的措辞来安慰他,确实也不容易。
“不过,这段时间我的确一直在思考。”他用手指在额角轻敲了一下,淡淡的神往蕴在眸底深处,似乎真的看见了他思考的内容,“这两个难题,看来我还要思考很久。”
“什么难题?”
“宇宙的尽头,”他说,“还有你。”
*
对于可能破相的潜在前景,陆行川似乎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只不过初歆私下里和护士打听,得知最近只要她不在旁边的时候,他照镜子的频率就会比较频繁。
第120章 失控一百二十箭 请求被包养的陆博士……
不过, 现在陆行川脸上好几处都还蒙着纱布,照镜子也照不出什么来。
有几次初歆旁敲侧击想要安慰他,可是她没法说得太直接, 他也并不接这个茬,导致她每回很快就词穷了, 只好作罢。
到了拆纱布的日子,初歆事先得到陈医生的通知,当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小心翼翼陪在他身边。
总之,她要陪他面对一切情况。
至于这“一切”究竟会是什么情况,其实这段时间她在噩梦里已经看到了很多种,也偷偷掉过了许多心疼的眼泪。
今天她痛下决心, 一定不能哭也不能慌, 要坚强,要保护好他。
终于纱布拆完, 她看见了——
“没留疤!太好了!”她在兴奋下不管三七二是一, 也不管有人没人, 像只快乐的小鸟,直接扑上去拥抱住了他。
旁边陈医生清了清嗓子:“呃……你再仔细看看?”
初歆瞬间感到不祥,抬头又仔细端详一遍陆行川的脸。
这次她发现了, 横在他左侧额角的那道伤疤。
这道疤全长不到1厘米,刚才她只顾兴奋,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但是现在她看见了,就越看越觉得, 它似乎有点深,有点严重……
于是她心尖上也沿着这疤痕蜿蜒的形状,仿佛被一刀刀剜掉了肉。
“对不起……”
她慌乱又自责, 肩膀缩了缩,加倍小心抱着他。
陆行川揽她入怀,安抚轻拍她的背,温柔安慰着:“没关系,证明不明显。”
陈医生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口气。
“7毫米是目前修复的极限了,小川,你看开点。”他语重心长,“以后技术越来越发达,说不定还有办法去掉。”
陆行川抬眼,平静如斯:“你们都怎么了?一道疤而已,我为什么要看不开?”
“……”
陆行川:“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
这是个好问题,陈医生觉得自己被问住了。于是他不尴不尬扯了扯嘴角:“……你能这样想,当然最好。”
陈医生出去以后,又过了半天,初歆发现自己还在陆行川怀里。
虽然他是个一点都不肤浅的人,也不会看不开,但他始终这样默默抱着她,没有放手。
她当然也不想放开他。
他们又无声拥抱了彼此一段时间,突然,陆行川身体微绷,开口:“你觉不觉得这个形状像……”
初歆趴在他怀里,抬起大眼睛,目光一接触到他额上的伤痕还是很心疼。但这次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不得不说是挺像——
“Zeta?”
如果把那道疤竖过来看,这曲折的形状几乎和希腊字母Zeta的小写形式(ζ)一模一样。
“对,”陆行川薄唇抿直,他浅色的眸子里光影交错,望着前方的虚空身体微微前倾,似乎陡然受到启发,“……黎曼猜想。”
这思维有点跳跃,不过初歆思考了一下,跟上了。
黎曼Zeta函数,以前他教她科学史的时候,曾经讲过这个。
著名数学家黎曼在1859年提出了这个重要的黎曼Zeta函数,简单来说,他认为这个函数揭示出了自然界所有质数的分布规律。
不过,即使黎曼这样的天才大师,也只给出了猜想的结论,没能完成具体的证明。这个被称作“黎曼猜想”的难题遗留下来,难倒了后来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的数学家,至今无人攻克,是当今数学领域最重要的几大难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