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聒噪的猫叫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简直没完没了,吵得我后脑又疼又胀,恨不得一巴掌挥过去,把那些不知哪来的野猫崽子扇飞。
可现在别说挥巴掌了,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整个人沉浸在一片漆黑里,似乎除了脑子,哪都动不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过,鉴于那些吵人的猫叫声实在太有存在感,我觉得自己就算死,也不可能死到喵星去,所以我猜测,自己大概还活着。
可我这是在哪呢?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但于事无补,我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我渐渐获得了一些嗅觉。
我庆幸自己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大概很快就可以完全醒过来了,可是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恨不得自己当场再昏死过去——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地沟油的荤腻混着食物腐败的馊臭,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仇家把脑袋摁进了垃圾桶里。
“不过,它怎么动也不动一下?该不会是死了吧?”
“傻吧你,那肚子一鼓一鼓的,明显还喘着气儿呢!”
“那它怎么还不醒?这天都快黑了,连奶茶店的阿花都醒了。”
“你是在嘲笑阿花懒吗?小心被它听去,那你可就完蛋了。”
……
因为目不视物,我的听觉似乎被放大了千倍万倍,那些叽哩喳啦的喵呜声吵得我脑子快要炸了。实在忍无可忍,我终于暴怒出声:“都他妈别吵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而我也跟着愣了一下——因为我分明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猫叫。
“它怎么这么凶?”
“嘘,它不是让你别吵吗?”
“它说的是‘都’!可不只是说我,肯定也包括你!”
……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别指望它们能安静下来了。于是,我尽可能地将注意力放在别处,去感受周围的温度和光线。
又过了一会,我觉得眼前似乎没有那么黑了,一片不太显眼的暖黄色融进来,慢慢照出这个世界的一些轮廓。
青石板路,往来不歇的脚步,皮鞋、高跟鞋、篮球鞋、帆布鞋……等等,那是什么?
我似乎看见几条棕黑白相间的毛腿在向我缓缓靠近……
我第一直觉那应该是什么野兽,因为粗略估计,那腿已经快赶上我手臂粗了。
“它醒了,它醒了!”
叫声大概来自毛腿的主人,接着,它又凑近我,嗅了嗅鼻子。
我正侧卧着,稍偏开头,刚好可以看见它的下巴——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只猫。
我确定那是猫,因为它叫得像只猫,且长相上,也不似我认识的任何其他动物——虽然它看起来比普通的猫不知大上多少倍。
而当我不经意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体时,我完全呆住了。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我看见的,分明就是毛手毛脚的另一只猫。
我微微动了下手臂,在发觉它们已经能听使唤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因为四肢还有些软乏无力,我没有马上站起来,只是趴正了一些,以便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
西向的霞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一只三色花猫正站在我面前,好奇而疑惑地望着我。在它身后不远处,另一只狸花猫还在观望。
放眼看去,几家眼熟的店铺和这极具特色的青石板路告诉我,这里是每逢假日就人满为患的南平古街——一个我只有带着外地朋友逛南平时才会光顾的地方。
我很快意识到,刚才见到的那几条粗壮毛腿,不过是相对比较之下的错觉罢了。毕竟,现在的我也有着一样的身材体型,而路过的行人,早被放大了数倍。
“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面前的“三花”问我,“你叫什么?”
我听见的分明是“喵呜喵呜”的猫叫,可那叫声钻进脑子,就莫名有了含义。
我叫什么?
我叫沈庭,男,人类,是一名高级诉讼律师。按道理,我应该刚从法院出来,准备去和一个客户吃饭。如果谈的不错,能够签下这单生意,那么明年,我就可以晋升为我们律所的一名合伙人了。
但突然变成猫这件事,根本就全无道理可言。
我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一个人变成猫的。
然而,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清晰地说出下一周的工作安排,甚至能够隐约感知到这只猫原本的一些记忆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在这莫名其妙且狗血无比的变化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子有点乱。我没有回答它,而是在能够站起身后,马上离开了现场,将两只喋喋不休的野猫和一个不停散着臭味的垃圾桶甩在了身后。
“它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可能是个哑巴,隔街卤肉店养的二黑就是个哑巴,听说是被人虐待掏了舌头,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让卤肉店的老阿姨给收养了。”
“太可怜了,幸好我不是哑巴。哑巴都不能说话吗?”
“废话,哑巴怎么说话?”
“可它刚才不是让你别吵吗?”
“我都说过了,它说的是‘都’!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