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陵看着那船货, 只是笑了一笑,也是,信任本来就是要渐渐建立的,这一船货只是刘相一用来试水的罢了。
江陵也不是没有准备,她送过去的物资船也只是给了最基本的一些物资, 并且抵掉了一半的收益。
刘相一当即便送来一纸信函,语气极是不满。江陵看着那封信函笑了笑, 并不回函,只对送信的人说道:“我给贵主人的分成比例是按着岸上其他商户能给的比例,且还要多上半成,但观贵主人送来的货物品相全都普通,却要我费上同样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处理,于我而言极其不值得。所以我这般对贵主人,已是仁至义尽。”
信使辩道:“一般的商户与海商分成是三七……”
江陵打断他:“你们能与哪家谈成三七?”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目光雪亮,却并无半分揶揄或讽刺,只是平静的陈述语气罢了。
那信使当然是刘三或刘相一的得力下属,但是在这样坦白直接的询问面前,不禁也噎住了。
江陵淡淡地说道:“就凭这船货的货色,我竟然能给你们四成五的分利,我自己都觉得违背了自己的规矩。商人以利当头,天经地义。至于原因,去问刘相一罢。” 信使忿然转身离去。
江陵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
等到汪晴闻讯赶过来时,信使早已离去,只有江陵换了衣裳正要出门,她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江陵安抚地对她说道:“我说过,先占点便宜再说。你放心,等他下一艘的货物过来,就不会是这等货色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有说法。”
汪晴敏锐地问:“那下一艘船,你打算几几分成?”
江陵想了一下,道:“看货色罢。” 汪晴叹了口气:“你是现在就开始报复了吗?以最小的供给,令他们物资缺乏、举步维艰,从而内部自行分裂?反正他们在明廷、倭寇、台湾等地都四面仇敌,只能在一些贫瘠的小岛上抢些小小的供给。接下去是什么?我们一起做。”
江陵侧着头想了一想:“下一步我还没有想好,你放心,会有要你们帮忙的时候。”她笑得一笑,江陵的颜色已经恢复八成,她原本容貌极美,便算是八成也足以令人赞叹,这一笑,如春花初放,晴空絮云,美丽而洁净。
汪晴只好问道:“这是又要去江宅吗?”
江陵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去江宅见一下后日出发的商队,然后就去医馆。”
汪晴点点头:“我今日要去码头,便不陪你一道了。”
江陵先去江宅看了李四,李四性情其实极好,否则在龙靖的海船上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人缘。他一到江宅便被宣布当了第五商队的副领队,本该令人侧目,但商队中都是男人,他们未必肯讲道理,却肯定比较听拳头的话,李四只一露身手便已经令人无话可说。更重要的是,商队里大部分人都是龙靖船队这几年慢慢淘换出来的,虽然龙靖手下的人很多,不可能全都认识,却也不会一个也不认识,他重逢了几个旧相识,很快便被接纳进去了。
江陵与李四说了一些话,便又去了医馆。
牛大夫和牛非因为要在漳州收拾和处理一应事务,比江陵等晚了五天到的福州,江陵早已准备好了医馆,两人当天便住了进去,收拾了几天,到衙门上了档,便开始安排开馆事宜。
双宁带了明苑经济班的一个姑娘名唤齐霞的一起到了医馆管账,在其他经济班学生的帮助下,开始招收学徒和伙计。
这是江陵第一次到医馆看望牛大夫和牛非。
医馆分前后两进,前头自然就是那个四开门的铺面,铺面后头便是天井院子和住家,江陵带着随从阿松从院子侧头敲门,照旧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来开的门,一眼看到是她,大大的双眼笑成了弯月:“少爷你来了。”
江陵失笑,一边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他,一边说:“小虎以后叫我林哥就行了。这是香满园的糕点,你拿着吃。”
小虎憨憨的,回头看一眼打里面走出来的牛大夫,牛大夫朝他点点头,他清脆地叫了声:“谢谢林哥。”欢欢喜喜地接过糕点便一蹦一跳地跑进院子正房去了。
医馆的位置稍微有点偏,正因为有点偏,房子和院子就有点大,虽比不上漳州牛家的那个院子,却也足够。江陵安慰牛大夫:“这一角阳光极好,老大夫可以继续种花儿,至于晒药材,叫伙计搭到屋顶去晒也是可以的。”
牛大夫叹了口气:“这些都不要紧,唉,我只望非儿能开心些。”
江陵心中有些歉疚,轻声道:“老大夫想念故里吧?”
牛大夫倒笑了,反过来安慰她:“我年轻时也是四海为家的,身为医者,倒没有多少叶落归根的执念。倒是非儿,日后若是可以,要麻烦你多多关照。唉,其实我这要求也太过啦,哪有这般得寸进尺的。”他摇摇头,笑容灿烂:“随便吧,万般因果皆由自身。她想要做的,既能做到了,得偿了心愿,便说不得要付出些什么。得失心照便是。”
他拍拍江陵的肩膀:“多谢你啦。”一边叫道:“小虎,小虎,你还在里面做什么?偷吃糕点么?那也别偷得太多啦,小心你那一嘴小牙!”
正房里半晌没出来的小虎含含糊糊地叫道:“我才没有,林哥说给我吃的,那就不算偷吃!再说我也才吃了三块,不是,四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