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房中,易银芽趴在案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乐明诱抚着她后脑梳得整齐的发髻,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傻丫头,那天尉迟浚走的时候,我在二楼窗前远远看着,大概也猜到一二,肯定是让你失望了对不?”
“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冰荷郡主吧?而我,既没有丰厚的妆奁,也不能帮助他登上高位,就是一个只懂吃的厨娘,难怪尉迟大哥不要我。”
打从指婚的圣旨颁布下来,易银芽的心就碎了,这几天茶饭不思,向来充满朝气的圆润脸蛋都消瘦了一圈。
饶是一向精打细算的乐明诱看在眼里也于心不忍。“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是你不够好,而是碰巧尉迟浚走运。”
“表姨,我真的很喜欢尉迟大哥,难道我连留在他身边当个家奴的资格也没有?”
“瞧瞧你这副小样儿,真是太不争气了!”乐明诱心疼地喳呼骂着。“好歹你也是我乐明诱的表姨甥女,明儿个我就在酒楼外面张贴告示,帮你找个身家好的青年才俊,表姨出钱出力替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易银芽拚命摇头。“表姨,你别这样做,我不想要什么青年才俊,我只想要陪在尉迟大哥身边,就算只能远远看着他也好。”
“傻丫头!难道你真的打算到尉迟浚的府邸当厨娘?”
毕竟是要嫁郡主,总得顾虑到冰荷郡主的后半辈子,燕帝还赏赐一座宽广的府邸给尉迟浚,充作是冰荷郡主的嫁妆,庆贺这段天赐姻缘。
“那有什么不好的?只要可以每天烧菜给尉迟大哥吃,我……”
易银芽突然打住泪水,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一根浮木,双眼瞬间放出亮光,就像是被菩萨指点过迷津,恍然大悟。
乐明诱惊了。“丫头,你别吓我,该不会是伤心到傻了?”
易银芽也不哭了,抹抹泪水狼狈的脸蛋,豁然开朗地绽出一抹初春花灿的笑容。
“表姨,只要可以留在尉迟大哥身边,就算要我当一辈子的厨娘我也愿意!”
大婚之礼就订在三日后,但是宫中已经陆续派来随嫁的宫人,先到燕帝赏赐的府邸预作准备。
尉迟浚本该是喜上眉梢才对,但他面无表情坐在张灯结彩的大厅上,只手扶额,宫人奉上的菊花茶已经凉透,甘醇香气散溢周身。
那一日,他辜负易银芽准备的洗尘宴,也辜负她的心意,选择愧对她的一片情意。
迎娶冰荷郡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当然,能够娶得一国郡主为妻,已经超出他们原先的预期,可以说是更好的筹码。
能够跟燕国皇族搭上关系,对于复国大业绝对是有益无害。
早该清楚为了复国大计,他必须割舍自身的利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来临。
易银芽。
这个名字怕是已经刻在心尖上,想忘也忘不了。为了她好,也为了他好,他都必须放开她,不能对她表露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易银芽。
不是普通的喜欢,是想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刻骨喜欢。
从小大到,身为庶子的他受尽冷落与轻视,唯独易银芽是打从心底,真心的喜欢他。
易银芽对他的这份情意,就连从小跟随左右的霍予申和匡智深也看出来了,他们不敢当面劝说,只好利用那夜故意把燕帝准备指婚的事讲给易银芽听,想让她死心,也逼他把两人的暧昧彻底切断。
银芽想必很受伤吧……像她那样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应该跟他有任何纠缠。
复国这条路很漫长,哪天会性命不保人头落地都很难说,没理由让她那样的好姑娘为他担惊受怕,如果真心爱护她,就应该把她推得越远越好。
“茶都凉了,我帮您重新彻一壶。”
尉迟浚本想摆手拒绝,灰褐色眸子突然一顿,顺着端起茶盅的杏黄粉衫人儿望去。
那笑盈盈的白润脸蛋,别的女子身上不会有的饭菜香味,是她,易银芽。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浚面上难掩诧异,郁闷多日的心头霍然放晴。
易银芽手里端着青花瓷茶盅,沮丧地垂下明显消瘦一大圈的脸蛋。
“我知道尉迟大哥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够陪在尉迟大哥身边就好,所以……”
茶盅匡啷一声,摔在被宫人擦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易银芽的手让尉迟浚一举擒住,高举在半空中,她吃痛的皱紧眉尖。
“尉迟大哥?”好凶的脸!好可怕!
“谁让你进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我今早看到宅院外的红墙贴着征厨娘的告示,所以就跟管事的总管面谈了,总管就让我……”
尉迟浚一声不吭拽住她就朝外走,大步踩过碎裂的青瓷茶盅,不顾宫人纷纷停下手边的活儿注视两人拉拉扯扯。
“尉迟大哥,你吓到我了……”
易银芽想把手抽回来,无奈他抓得死紧,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拉到修缮得簇新的大宅门外。
“离开!回去锦绣酒楼,我这里不缺厨娘。”
尉迟浚没放开她,灰褐色眼眸是说不尽的矛盾之色。
想放手又怕心痛,想紧紧抓住,又怕她往后受伤害,谁人料想得到,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尉迟浚,居然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