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和赵慈行刚从车里出来,还是像在西便门跑马场外一样,马上就有人过来。门童是一个年轻的外国小子,赵慈行不大能猜得出国籍。那门童见着艾登也是恭恭敬敬,对她则是一句多话都不问,连眼睛都不瞎瞟。这门童的中文比四国宾馆的那个白俄小子要好一些,他跟艾登的对话全是中文。
门童领他们进去,夜总会显然还没开始营业。偌大的宴会区、舞池和舞台统共只开了几盏小灯,到处都有些昏暗。舞池中央,好像是有舞女在面试或者排练,赵慈行来不及多看,就被带到了夜总会的办公区。
一个敞亮的大办公室前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得体的中年外国男人正在等着他们。他脸上没有笑容,或许有些生人勿近,但赵慈行感到的更多的是彬彬有礼。如果他就是约书亚-利维,那可跟学校里学生们传来传去的那个犹太人大相径庭。传闻中的犹太夜总会老板矮小肥胖、面目可憎、锱铢必较……
赵慈行跟约书亚-利维握手时,渐渐又不觉得惊奇了。她毕竟见过诺亚的照片,警察拿着诺亚的照片在学校里问过一些人,赵慈行就是其中之一。照片上的诺亚即便算不上相貌堂堂,五官端正、身型修长肯定是有的。赵慈行越想越觉得啼笑皆非,也不知道那些关于约书亚的“谣言”究竟怎么传出来的。
约书亚打发走了门童,把赵慈行和艾登请进了办公室。
约书亚在沙发上坐下,赵慈行和艾登坐到了另外一边的沙发上。犹太老板坐下后,赵慈行忽然觉得他像一个无奈的失去孩子的父亲了。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仿佛他摘下了一层面具。又很合理,他当着他的雇员的面,可能不愿意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赵小姐,我跟你说实话,我宁愿我的诺亚是杀害那个可怜女孩儿的凶手,现在已经登上了去美国的轮船……真的,你可能认为我是一个恶人,但这是一个父亲的心里话。”约书亚基本上不会中文,他说的是英文,先前跟艾登打招呼的时候还说了几句俄语。
赵慈行原本担心他们会用俄语聊天,那她就得又扮演聋哑人,好在约书亚说的是英语。约书亚这段话听来又让人生气又让人觉得能够理解。实际上,他的表情语气都让人心生同情,如果他是演的,赵慈行觉得好莱坞电影里的男演员应该拜他为师。
林姣的尸体被发现以后,约书亚先后被叫去警署问了两次话,警察也带人来了夜总会,还搜查了约书亚的家。约书亚全权配合,按照他的话说,只要能够找到诺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这依旧不足以证明失踪的诺亚就一定是无辜的。
“我也想过诺亚会不会失手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藏了起来……可是诺亚从小到大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听说那可怜的女孩儿的尸体惨不忍睹,诺亚干不出那种事的……”
“他跟我提过一回那个可怜的女孩儿,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谁……诺亚说,她不属于他,他要帮助她,我只记得这么多……”
“诺亚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除了一台照相机,也许是那几天被偷了,警察查了在照相馆做事的人,没人承认,警察也没有找到……”
约书亚的话,在赵慈行的脑子里反复响起。她见过约书亚之后,自然理解了艾登的说法。但她觉得,这里面更能证明的是,约书亚与此案无关,并不代表失踪的诺亚一定与此案无关。父亲对儿子的爱和信任可能是盲目的,更何况父亲可能根本不了解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你说那台照相机真的是被偷了吗?”赵慈行问道。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了,夜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认为是被凶手拿走了。”艾登的声音传来,赵慈行不禁打了个寒颤。
“凶手要照相机做什么呢?”赵慈行兀自说着,“假设凶手把诺亚和林姣都抓了,关了起来,那关了这么久,肯定得有一个合适的不为人知的地方,加上抛尸,还得有车,不管什么车……我们能不能说凶手不太缺钱?”赵慈行说着说着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点,“我们报案不久林姣的尸体就被发现了,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报案,凶手害怕了,才下那样的毒手……”她越说声音越抖。
“别那么想,慈行。凶手残忍,与他人无关。”艾登一只手松开了方向盘,他似乎是想安抚身边的女人,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赵慈行咬着下唇,心情难以平静。她想问艾登一个问题,踌躇良久,总算问了出来,“艾登,你知不知道林姣的背上有个图腾、印章似的东西?我也是听说的……若果真如此,这件事会不会跟什么神秘组织有关?”
艾登双手抓紧了方向盘,久久没有答复。直到到了校门口,他才说话,声音柔和,“回去睡个好觉,慈行,我们明天见。”
赵慈行坐在车里没有动,只是看着艾登。
艾登动了,他下了车,去到另一边帮赵慈行打开了车门。赵慈行从车里出来,他突然说:“我知道叶莲娜答应了你做你的模特,但暂时别问她当裸/体模特的事。”
赵慈行垂了下眼,轻声问:“但是如果……”
“别问。”艾登打断了赵慈行,然后朝她点了个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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