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容一看见殷绮如,便笑着叫她,“怎么在这站着?”
殷绮如转头见她过来,也笑着把她拉到身边,“你可算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说话去。”说着又撇撇嘴小声道:“那边真是好没意思,这个说哎呀看我这新打的金簪好不好看?那个就假惺惺的夸捧着,又说我这新裁的衣裳是苏州送过来的织花锦,一匹价值千金呢,跟你这金簪配着正合适,改日给你送一点过去。”
“听清楚没?送一点过去,”殷绮如说着说着自个就笑了,“真是笑死我了,送一点过去有什么用,给人家包个簪子吗?明明舍不得还要装大方,自个做衣裳剩的边角料也好意思送人?”
殷绮如摇摇头道:“哎哟,真是大方!”
殷绮如所说的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才进京的外放官员之女,一个是京城低位官员的宠妾所出庶女。
这两人一个从偏僻远乡来到繁华的京城,一个是好不容易求了嫡母带出来见世面的庶女,都是好面子的人,谁也不肯落了下风,从衣衫首饰一直吹嘘到家中盛况,倒叫一旁听着的那些世家千金脸上都挂不住了,也不插话,就听她们二人一嘴接一嘴的说,时不时相互看看,将心绪都写在眼里。
这样尴尬且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外边又进来两个女子才止住了,那两个女子一个身着杏色莲纹长衫,配月白素色长裙,端的是温柔婉约的姿态,另一个一身橘红洒花织金对襟褂裙,一派张扬似火的风格。
这两人映容都不认得,原以为是一家里的姐妹两个,问了殷绮如才知道,这两个根本不是一家的,杏衣的是秦家的庶女秦三姑娘,橘衣的是沈家未出阁的二姑娘沈夷曦,而她的长姐沈夷苏嫁的正是殷绮如的大哥,沈家和殷家也是姻亲之交。
这两个女子一进来,众人便纷纷上前寒暄说话,刚刚还说得热火朝天的金簪锦缎二人身边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她俩尴尬的站在那里。
那边热闹的不得了,碧容看着心里痒痒的,急吼吼就跑过去凑热闹了。
黛容在桌子旁边吃点心,映容和殷绮如就靠在窗口看景色。
沈二姑娘被众人簇拥着说话,秦三姑娘只笑不语,她二位的关系不算好,沈二姑娘自诩嫡出,对于庶出子女的一向鄙夷,对这位姨母家的庶女就更没好脸色了。
旁边一个姑娘笑着问了句,“六爷和六奶奶怎么没见到人呢?”
沈二姑娘正要说,却被秦三姑娘抢了先,“六哥和六嫂在前厅。”
沈二姑娘瞥她一眼,登时脸色就不好了。
那姑娘便笑道:“我大哥还想同六爷说些事呢!”
另一个姑娘又问,“傅侯爷今日过来吗?”
秦三姑娘弯了唇,语气柔和道:“秦家摆宴,表哥肯定是要来的,前几日我见了他还叫他一定要来呢!”
言语之间皆是熟稔,沈二姑娘便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一个庶女罢了,又不是姨母嫡出的,什么下三滥玩意儿生的也配上赶着表哥前表哥后的?没的折了自个的嘴!”
这话说的可真真是直接打脸了,一丝情面都不留。
不过沈二姑娘没觉着自己说错话了,她是沈家嫡女,傅伯霆是她亲表哥,秦六爷也是她亲表哥,可何曾轮的到这么个奴才秧子生的庶女想跟她抢风头?
秦三姑娘被她一挤兑,立时红了眼垂泪,期期艾艾道:“我是秦家的女儿,叫一声表哥有什么不妥当?二姑娘何苦这么为难我?”
说着又楚楚可怜的抹起眼泪,沈二姑娘厌恶她矫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
屋里已经没法安生了,只有她们俩的吵架声以及旁人的劝架声,映容和殷绮如对视一眼,无奈耸肩。
映容离了窗台,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拿了两块桂花糕,对殷绮如笑道:“我出去晃两圈。”
转头从另一扇小门里溜出去,一出门,耳边瞬间就清静了。
手里捏着桂花糕,一路踱步到湖边,隔着白石栏杆,把手里的桂花糕掰成小块小块的丢下去喂鱼。
指甲未染蔻丹,只有淡淡的粉色,掐着桂花糕,满手染着香,靠在栏杆处,天蓝水碧,游鱼轻波,恬静的似一幅水墨丹青。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怎么没在那边亭子里,跟她们玩不到一处去?”
映容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又往水里丢了块糕,淡淡道:“那边吵架呢!”
说着便将手里剩的一大块桂花糕掰扯成两半扔下湖,瞬间有二三十条花鲤凑上来,映容拍拍手转身欲走。
傅伯霆拦在她前面,声色平和,目光却定定看过去,“你又躲我?”
映容闲闲一笑,“没这回事,只是咱们两家非亲非故,男未婚女未嫁,凑在一起怕人说闲话。”
傅伯霆像是被她说服似的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抿唇笑,“嗯,这倒奇了,向来只有上赶着往傅家贴的,少有躲着的,若是旁人误会了嚼舌根子,不是正好吗?”
映容哼一声,“侯爷当真自信的很,难道是个年轻未出阁的就得想着你们家?”
傅伯霆背着手道:“我可没说这么说过,只是觉着都是国舅爷了还遭嫌弃,委实可怜了点,倘若我不姓傅,岂不是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