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涩地点点头说好。
他又反过来问:“你真决定了去杭州?真不想上大学了?”
“老妈子,你要问几遍,我没钱也没那智商。”
何玮瑄拨了拨刘海,轻描淡写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和我一起去荷兰留学呢。”
梁姿呆然地看着他的侧脸,尔后小心翼翼地笑说:“你玩我吧。”
“我说真的。大不了我打工出你的学费,绝不靠我家。”
候车厅的广播打断了她如麻的思绪:“一点半由织里开往上海的列车即将发车,请还未检票的旅客朋友们尽快检票上车。”
梁姿泄气地握紧了手里提早去上海的票,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
“这算施舍吗。再说,我不喜欢北方,更何况那比北方更北。”她起身抓住包,“我去上个厕所。”
何玮瑄有些失神,垂着头嗯了一声。
她混入熙攘的人群里,在最后的点过了检票口。隔着落地窗,她模糊而小心地眺望低着头的何玮瑄。忽然间,他抬起了头。
梁姿吓得胆战心惊,扭头蹦上了车。
她至始至终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她。但她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他惶惶地独自坐在车厅角落,张皇失措地张望着不可能回来的她。
坐在车上不久后,何玮瑄发来短信问:“你上厕所没带纸?这么久不出来。”
“……我已经走了。”
她忐忑地盯着手机,再没有收到何玮瑄的回信。她忽略心中紧抽的怅惘,如释重负地想,这样算是把他还给李琪琪了吧。
而他们只是朋友,短暂的织里,紫色的晨曦,还有恶作剧揽过的肩头,已经是每日买彩票突然中了50元的意外之喜。
高考前一天,她回到了学校。
刻意经过高三十班时,她探头探脑,并没有发现何玮瑄,倒是看到了章池,他平常地朝她打了个招呼:“谢谢你的明信片。”
她装作很高兴地说:“你收到就好。”
他咳嗽一声,低下头指了指作业就把她打发走了。回到教室,没有人来问她为什么离开这么久,连李琪琪也对她这两个月的动向毫不关心,专心地捧着一本历史书。
梁姿尴尬地坐下,对她说:“我回来了。”
她连眼皮也没掀,从鼻腔发出一声嗯。梁姿莫名心虚,胡思乱想她难道知道了织里之行。但她又一再安慰自己,也许仅仅是高考逼近,所以才反常。
【你是一匹野马】
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高考完后,李琪琪真的是有意疏远了她,而她不敢去问原因,怕真的是自己预想中的答案。她此刻异常后悔自己没有告诉何玮瑄让他保密。而从那天在火车站将何玮瑄独自抛下后,他也没有再来找她。
梁姿觉得,她搞砸了所有她珍视的事。
一个月后,她打开自家大门,发现何玮瑄坐在门口。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单刀直入:“我明天去荷兰。九点半的飞机。”
梁姿觉得自己的五官全部僵硬了,挤在一起,像涂上了沉重颜料的小丑。她小心翼翼地哦了一声:“你不生我的气了?”
“当时有一点。”他故作轻松地说,“你就是匹野马,除了章池没人可以拴住你,这么想我就稍微平衡点了。”
她没有反驳地低下头,和他强颜欢笑的眼神失之交臂。
“虽然他不愿意来拴你就是了……”他阴险地补充。
何玮瑄离开后,她借此发短信问李琪琪试探:“你知道他明天要走了吗?”
她慢吞吞回道:“我知道。但其实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不喜欢他了?”梁姿无比震惊,心中一直恪守的城池被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攻下。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走后一个月,当时你们都不在,我压力很大。当时陪着我的是章池,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一直没看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至于何玮瑄,他是我一直执念的得不到。”
她愕然,那天章池闪烁的眼神,李琪琪不敢直视她的双眼,脉络分明地连成了一串。
她猛然想起当初李琪琪对她旁敲侧击时,她顺口说了章池,李琪琪一愣,笑容有点僵硬,说章池人不错啊。还怂恿她大胆去告白。
“我知道你会生气,所以我最近一直躲着你。”最后李琪琪万般斟酌地发来一条短信,梁姿抱着手机笑倒在地,几乎喘不过气,直笑得把何玮瑄走后喝过的啤酒都笑得从眼里流出来。
她尊重感情的先来后到,重视她和李琪琪的友谊,所以从来就压抑了对何玮瑄的感情。到头来人家却一点也不这么想。当初怂恿她和章池在一起的人是她,后来捷足先登章池的人也是她,绝不手软。
但现在知道还不算晚,梁姿把闹钟调好,却睁眼到天亮。
期间她的脑海一直盘桓着一句话:她要告白,她要为自己活一回。就算有成千上万个李琪琪都休想再撼动她半分。
这天早上她差点睡过头,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飞机场。
她茫然地奔进机场大厅,看见了一撮扎堆的人影。李琪琪,章池,还有何玮瑄的同学。李琪琪看见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放下她和章池交握的手说:“梁姿,你来得好晚。他已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