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地穿好衣裳鞋子,又慢吞吞地洗漱完,她后知后觉缓过来,脑子里不住地回放昨夜刘介同她说的那样一番话。
她本来只是内心纠结,按着话本子里“借酒消愁”的法子多喝了几杯,谁知酒气将这纠结放大了十二分,不过几滴眼泪便把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炸了出来?
烛芳觉得有些恍惚。
按理说神仙需要下凡所历的劫数定是很高等的,所以但凡下凡历劫的神仙也必然是能在东荒排得上号的——就好比她兄长,升上神的劫数不是九重天雷,而是凡世“求不得”的一劫。
但是即便是如今酒醒了,她翻来覆去地想也还是记不起来东荒有刘介这号人物。
他昨晚该不会是哄她的吧?可忆他神色并不像。
烛芳觉得脑子乱糟糟地,心不在焉地推门跨过门槛,瞧见刘介正躺在大敞开的窗子前的摇椅上看书。
窗外便是绿油油的银杏树,在风中沙沙地演着扇子舞。
反正他总会给她解释的。烛芳这样想着,豁然抛除开一脑子杂念,脚步轻盈地绕到刘介身后捂住他眼睛。
“什么时候来的?”他把书册一卷,倒没有挪开她的手。
烛芳掌心被他的眼睫刮了刮,觉得有些痒,收回手道,“刚刚才来,你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吗?”
“可能看书有点入神。”
烛芳顺手抽走他的书,翻到封皮瞧了瞧,是一卷地理志。
“可有头痛?”他顺势问。
“有一点点。”她把书放到桌上摆好,爬上摇椅拥住他,在摇椅摇晃间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我以前给你按过的,你应当学会了吧?”
“唔,学会了。”
感受着穴位上传来的轻柔力道,烛芳舒服地半眯起眼眸,整个身子都懒洋洋地。窗外的银杏叶在日光照射下分外透亮,看起来宛如一片片上好的翡翠石。她便蓦地回想起昨夜自己那大胆子的行径——
“耳朵怎么红了?”
烛芳闻声捂上自己的耳朵。
刘介手上动作顿了顿,几分好笑地,“这是把事情都想起来了?”
见她埋头不语,又问,“还要不要亲?”
烛芳装鹌鹑装了半晌,猛地一个抬头,唇轻碰到他下巴上,“要!”她想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她就是十二分地喜欢他。
刘介一臂微微收紧,把她往身上带了带,头顺她意思稍稍低下来些,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笑着,一双墨似的眸子里将她的整张脸都映了进去。
他另一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压在她唇角没再动作。
烛芳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一横,闭上眼主动把唇凑上了他的。
刘介有些愣神,很快扣着她后脖子反客为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万般心神都会被一个人所牵动,仅仅是因为舍不得她难过,便把最大的秘密剖白给她。他也思索过自己是否太沉不住气了,可只要记起来那样一双湿漉又难过的眼眸,便觉得再告诉她多一些也无所谓。
他记得许多年前有个人曾经说他“太过通透,看着是个温文有礼好相与的,其实骨子里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最是惹不得”。他本也以为自己如那人所说的一样,大抵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谁曾想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姑娘。
她窝在他怀里,嘴唇嫣红地,喘着气,满眼全是他的影子,还与他说:“刘介,我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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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点后烛芳决定与刘介一道看书。
只是他这方的书最有趣的也不过一些传奇本子,烛芳翻了几页便觉得索然无味,索性把书稍稍移开些,露出眼睛看对面看书的人。
他手指微顿,将要抬眼时,她便立即把眼睛缩回书后头。如此几次,刘介终于无奈地叹道,“烛芳再瞧我,我便看不进去书了。”
她把传奇放在腿旁,“可我不喜欢看你这里的书。”
“那就不看了。”刘介也把书摆到一侧,“烛芳想做什么,我陪着便是。”
她想了想,“我们去埋坛酒吧。”
“埋酒?”
“是啊,现在埋了,许多年以后再一起挖出来喝,想想就特别有意境!”
“那就埋吧。”
刘介带着她从酒窖里挑出两坛清辉酒,又从后厨处顺了一把小铲子,最后才慢悠悠地晃回了小院里的银杏树底下。
烛芳绕着树转了几圈,最后挑了一个位置,“挖这儿吧。”
坑被挖好并没费多大功夫。两个人分别把酒坛放下去,而后又填土。填土的时候院里来了人——
是那位青城山上的仙人。昨日烛芳还在温家的喜宴上见过他,没想到他今日还未回去。
“仙人来这里做什么?”她拍拍手里的黄土,问。
仙人瞥她后头的刘介一眼,“给他看病。”
看病?可刘介并没有知会过她。烛芳疑惑地转身看刘介,后者把土踩实,这才朝来人点头致意,且嘱咐她,“不是什么大事,烛芳自己玩一玩,我瞧完病就过来。”
烛芳蓦地想起不久前他说自己忘了吃药而后毒发的情形,当时她心急且被他一时蛊惑,也就信了他的话,可如今想想似是不大对——若他真是忙到忘了吃药,药怎么还会在他衣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