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话已经表明李仲元怀疑师氏,不论他是否是装出来的,至少能佐证他必会对师氏自证清白的‘证物’十分上心。而如今的情况,‘证物’在师家手里,若他前面怀疑师氏的心思表露太过,必会引起师家不满;可师家不说,他便会怀疑师家是在暗地里动手脚。”
刘介虚虚抬起三根手指,“若他足够谨慎,一会派人先我们一步去师家确认‘证物’,二会自查李家近年账本,三会遣人跟踪我们。”
王康泰消化好些时间,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就是怕他跟踪,我们昨天才连夜设埋伏!”
烛芳打岔,“昨夜是你负责布置的,离你仆从假扮的山贼埋伏的地方还有多远?”
王康泰撩开帘子观察少顷,“快了,不出一炷香时间就能到。”
“仆从假扮山贼毕竟破绽颇多,不过我猜想他现在自乱阵脚,不会分给第三件事太多心思的。”刘介说着曲起双指敲了敲车厢壁。
马车外很快又传来米酒的回应,“后面有人,跟着。”
刘介叹气后笑道,“瞧,果然谨慎。”
王康泰咽口唾沫,烛芳木木地把蜜饯塞进嘴里。
“你们做什么这么瞧着我?”刘介一手抚抚下巴,罕见地不解。
王康泰眼神又敬又畏,“我总觉得,若是有人惹着你,那人下场必定会很惨。”烛芳跟着点头。
刘介一怔,又笑,“是啊,所以……”他上身微微前倾,花瓣似的眼眸里干净又幽邃,语气也沉下来不少,“你也最好不要惹我。”
许是这话和语气过于有威慑力,王康泰被震得僵僵愣愣,许久没缓过神。烛芳也忘了嚼蜜饯,身子下意识往旁挪。
刘介轻笑出声,恢复成慵慵懒懒的模样,眼眸转向呆怔的烛芳,“怎么,被吓到了?”
烛芳这才回魂,摇摇头,“你戏演得真好。”
刘介没吭气,王康泰倒是紧接着醒神,半信不信地,“演戏?”
“有时也是真话。”
烛芳就蓦地想起初见时,她也曾夸过他是“好人”,可他却回应“不敢当”。
正在此时,掀开窗帘的王康泰开口提醒,“到了,准备准备。”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王康泰把脑袋从窗子里探出去,伸手朝后方跟队的侍从挥了挥。
只安静了须臾,车厢外便骤然传来吆喝打斗声,倚靠在车厢壁上甚至还能感觉到木箭钉在外壁的震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在车厢里等待半天,米酒才撩开车帘,探进一个头,“可以走了。”
王康泰、刘介和烛芳被米酒护着陆续跳下马车,四人借着仆从和“山贼”打斗的掩护猫身躲进了车道附近的密林里。找到树株草丛的遮挡,王康泰才擦汗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人跟着?”
米酒答,“暂时没有。”
他们此时所藏之地,离打斗的地方并不很远,一来跑远会偏离方向,二来也能亲眼确认跟踪之徒。
打斗渐趋平息,山贼逃窜不少,远处侍从头子装模作样地吩咐手下羁押剩余山贼、搬运“尸体”,而后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往另一边密林寻人,呼喊“小公子”的声音便是烛芳这处也能听个清楚。
“你这手下办事不错。”烛芳赞赏道。
王康泰与有荣焉,“回去给他涨工钱。”
“有人来了。”
所有人都因刘介一言再度把目光投向方才的打斗之地。因着一场“混战”,马早先便被米酒松了缰绳跑得没影,留下来的车厢被木箭插成刺猬,被削落的衣裳布料混着血浆兵刃散落一地,很有一种“大战将歇”的既视感。
四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蹑手蹑脚地上前查看,两人放哨,两人一左一右掀开车帘。他们似乎又交谈了几句,前后脚离开,离去的方向正是沂安城。
“甩掉了!”王康泰眼巴巴目送着人彻底消失不见,这才站起身捶捶蹲麻的腿,兴奋不已。
烛芳也心情挺好。她左右看看,“你接应的车呢?”
王康泰眉飞色舞,“往前走两里路,包您满意。”
第13章 沂安十一
四个人抵达柳镇时天色将晚。
柳镇远远比不得沂安繁盛,天色将将擦黑街上便已没什么人影,稀稀落落的纸灯笼渗着暖光,夜风呼啸。
米酒驱着马车停在一间客栈门前。车内三人接连落地。
是一间小客栈,唤作“玲珑”。客栈两层,屋檐飞翘,房梁窗棂镂刻着各色花纹图案,古朴又精致。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悬在大门两侧,照得各种装饰更为高雅。
王康泰叩门而入,豪气地订了四间上房,又点了一桌子菜。
“胭脂鹅脯。”他内行地指着桌子中央的一盘菜,啧啧叹道,“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吃到这种菜式。”
“看着似乎很好吃。”烛芳夹一筷子送入嘴里,只嚼了几口便眸光大亮。
刘介也慢腾腾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鹅肉腌制七日,取出烹煮,再用秘酱浇成胭脂色,故称‘胭脂鹅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