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琳刚想脱口而出一句“关你什么事”,可她忽然傻住了,孙思远上次来家里头是见过叶楚的,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
“你上次过来不是见过他吗?”
“我见过他?”
孙思远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眸中忽然蒙了灰,镜片的反光刚好掩住了,“我只记得我上次来和你大吵了一架,你还把我头砸破了,”他赶紧抬头接道:“我知道那是你太生气了,我不怪你。”
“谁在乎你怎么想?快走!别让我赶你。”
解琳转身要走,孙思远道:“解琳,你那朋友是男是女啊?你有没有查处清对方底细?”
解琳回过头来骂:“要你管?”
孙思远把手抓上铁门,焦急地挽留:“我只是担心你,你太容易被骗了!”而这话,仿佛恰是在说他自己。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和解琳之间散开了颇长的沉默,花草若是会说笑,是绝对忍不住要插话的。
解琳沉沉胸口的闷气,还是回转过来道:“你究竟来干什么的?我们已经分手了,别纠缠了。”
孙思远抿着嘴角不说话,要解琳心平气和地同自己再聊聊似乎是奢望了,待解琳要再发话时,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钥匙,给解琳递过去。
小小的一枚银色的钥匙躺在他的手掌心里,“我是来把自行车还给你的。”他说着,往墙边上一指,那果然斜靠了一辆自行车,是那天晚上,解琳骑着去而没骑回来的,对解琳来说,再走进那个小区的大门都泛恶心。
解琳打开铁门去把车子抬进来,临过门底下的横杆时,她一下没撑住,孙思远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拖了一把车屁股,车这才没倒。那一刻,风卷着花香铺开回忆,解琳想起了那个夕阳下曾为她背起书包的少年,而孙思远也回忆起了过去的解琳。
高中的解琳是十分耀眼的存在,或者说那是失去奶奶之前的解琳。她高挑、漂亮,人也开朗热情,她谦虚地说自己没什么特长,可班级里一旦有什么活动,无论是写作、画画、演讲比赛或者班级组织的话剧表演,她都被推到最前面。
她成绩也好,哪一科都说不上拔尖但都优秀,所以无论是不擅长哪科的同学都喜欢找她提问,哪一科的老师也都喜欢她。解琳喜欢那种被重视、被簇拥的感觉,这让她无比充实,仿佛是想借此填补父爱和母爱的欠缺,她也的确做得很好。
而彼时的孙思远则是最默默无闻的人了,长相不出众,性格温软没特点,学习成绩也不头不尾,除了座位周围一两三个同学,是没人会找他说话的,平日里他除了拿笔埋在一堆本子中不知在写些什么,就再没别的令人瞩目、或者好奇的地方了。
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一直喜欢解琳,虽然他们的距离好远好远,他能做的不过是把满腹的心思写进小说里,朴实而真挚的文字却串起一个美好的故事——有少年的青涩和炽热,也有少女的纯情与光华。
小说里的爱情故事开始于一段简单的相遇:少年在开学报道的那天一路爬到教学楼的最高层还是找不到教室,他刚要动身再往下找时,迎面而来的少女卷着夏末的燥热,还有茉莉的淡香。
她就看他一眼,立刻看穿了他的窘迫,她扬着笑容说道:“三班的学生?”还没等少年点头,她拉起他往走廊那一头走:“别乱找啦,教室在那边!”
这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孙思远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走廊外边投进的光晕,火燎燎地烧着他,他忘不了解琳微扬的及肩短发,忘不了她拉着他手臂的掌心,热腾腾的,要把他整颗心都捂化了。
只不过,故事里的爱情有个完美的结局,而现实当中是没有这样好的结局的。后来孙思远因为小说的发表而小有名气,一时间大家都爱和他说话了,好像和他玩在一起也能被浸染上一点文艺青年的气质,因此自己就与众不同了、不俗气了。而解琳也在那时候失去了唯一的奶奶,她封闭了内心,变得沉默不语,只有林小柔还缠着她同她玩,别的人也不过说上一两句安慰的话,见解琳情绪低沉,再不愿意拿热脸贴冷屁股,这也是十分正常的。
想想从那个时候,他俩的爱情故事就注定不会和小说里一样迎来好的结局——少年失了青涩,少女没了光华。
“我要回乡下去了。”
孙思远帮解琳把自行车抬进院子里,直起背看解琳微微惊讶地回头看着他,他扯着嘴角,难看的笑,干脆不笑了。“想想我目前还是只能回去,也许还会回来的。”
解琳移过目光不再去看他,倒盯着院子里那颗旧篮球,孙思远继续说道:“房子我已经退租了,东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还有点你的东西,我改天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不需要了。”解琳说,她抬手推了他两下,似乎是在催促他赶紧离开,待孙思远退出去,她又急着要关上门,孙思远一把抓住了迎面来的铁门,伸长了脖子冲解琳红了眼眶:
“解琳!我们还会再见吗?”
微凉的秋风吹着二人的发丝,远远的飞来一声汽车的鸣笛,好像预示着启程的旅人再无归期。最后一句真诚的挽留,她不会再接受了。
“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