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叶映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几个小朋友倒是不错,虽然青涩了些,但已有披盔折戟的风华,有毅力,能扛事,嗯……不错不错。”
叶映这话夸得毫无道理,且乱七八糟,但一众少年人忽得如此夸赞,还是从一位功力长了他们不知多少的长辈口中出来的,当下虽面有羞赧,也不免稍稍挺了挺胸膛。
“……”
斗嘴过了,终于有人开始意识到正事。只听一个声音,十分嫌恶地道:“越家纵横仙道数百年,没曾想到这一代竟烂成这个样子,还犯下如此……罪恶滔天的行径,实在罪无可恕。”
那地底下,尸块尸泥堆积着,衣着服饰如烂布般堆积在一旁,他们进去的时候顺手扒了扒,发现除了有大量辨不清颜色的散修衣物,还有许多小仙门的徽记,粗略一数,百年间失踪的弟子数量,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那些仙门的人脸色都非常不好看,从出来之时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当下有人开口,于是也接二连三冷冷地开了腔。
“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不错!若非今日越家陷落,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居然用的是这么恶心的手段!”
另一些跟越家没仇的,在见识了地下的惨状之后,亦是义愤填膺,道:“这种人合该死一千次一万次,扔到那鬼界让万鬼啃咬了才好!”
“对,对对!”
“还有其他的越家弟子,说不定参与了多少龌龊,这些邪门歪道,咱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耳听着这越家一下子从仙门正统降到了邪门歪道,叶映忍不住暗叹:又来了又来了。
“我说,你们这连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这一开口,正厉声疾色口头讨伐越家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下来,沸反盈天的喧嚣戛然而止,竟是无意中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叶映道:“四百年前你们就这样,蓬莱众多弟子是你们害死的吧?现在又这样,你们是想再逼出一个我来不成?”
她说这话时,语调稍稍有点高,看起来像是谴责的语气,可真正细心之人就能看出来,她提起蓬莱的时候,一派云淡风轻,唇齿间一点晦涩也没有,倒像是已经完全真正的放下了。
于是便有人忍不住问:“当年蓬莱的事,纵然我们是帮凶,蓬莱也是罪魁祸首,你就这样原谅他们了?”
叶映闻言,稍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说什么尖酸刻薄的否认话时,她忽然一正衣冠,一本正经地道:
“被你们看出来了,其实你们一直都看错了我,我的梦想是世界和平,化小恨为大爱,人人爱我,我爱人人。”
众仙长:“……”
众弟子:“……”
明遥:“……嗯。”
这个嗯半笃定半迟疑,应得忒厚颜无耻了,众人只觉得一股子酸味从牙根处泛滥出来,一时万般滋味都在心头。
叶映倒是很高兴,是那种,即使知道明遥只是本能地附和她,还是很高兴的高兴,仿佛他这一个嗯的认可,她就真的成了自己口中再良善不过的人。
有人看不过眼,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道上,微微提高了音量道:“那依阁下之见,该杀谁?又不该杀谁呢?”
叶映闻言,懒洋洋地转过头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轻声道:“处置几个领头的就行了,其他的,放了吧。”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有人不可置信道:“放了?!”
他瞪大了眼睛,与左右的人对视一眼,“叶……魔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叶映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不太像。”
那人闷闷地憋出一句,又忍不住道:“可越家余孽众多,若放了,岂不是会后患无穷?”
叶映懒洋洋掀了掀袖子,又懒洋洋撩了下额前的发,仿佛丝毫不把他们的担忧放在心上,道:“后患后患,也得有后才能有患啊!没了越家主,剩下的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天都塌了,能翻起什么浪来?”
见众人神色各异,她又道:“再说了,这世间之事,哪能真的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只有学艺不精,心中有鬼的人才会天天担忧着有人害他,我们不做这亏心事,将来就算被人寻上门来,也能无愧于心,堂堂正正。”
这话说的。虽然叶映可能没什么别的意思,但仔细一品,落在耳力总归不对味。一群“学艺不精,心中有鬼”的人复杂地对视一眼,皆是噤声了。
好半晌,才有人叹息般道:“魔尊言之有理,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叶映又挺直了身子,十分高兴地道:“好说好说,谁让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呢?”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哑然,开口的那人听她说话不着调,倒也没被带歪,只道:“还未跟魔尊道一句谢,之前兔妖一事,门中弟子身陷险境,还多亏了魔尊出手相助。”
“兔妖?”叶映半是恍然地一拍额头,下意识地去看他衣着纹饰,“你是昆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