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身边的中年男子一把扶住了有些摇晃的沈正平:“父亲。”原来这就是沈之音的父亲沈贺。他知道,他的父亲自知道皇后参与此次谋划后一瞬间老了许多,皇后可以说是父亲一手养到大的,却走上了歧路。
辅国公抬头看了看太和殿外的天空,报应,果真是报应,他主导灭了柳相满门,现在他犯了弑君谋权的大罪,他的九族应该也活不了了。
宗亲勋贵早已跪倒在地颤颤巍巍,他们知道,他们顾命大臣的美梦,破了。
成安帝挥了挥手,一众护卫将众人尽皆下入天牢,整个太和殿只剩下了他,德懿太后皇后还有沈家的众人,等沈之音到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沈之音惊讶道:“父亲!”
沈贺瞧着她的脸色,笑了笑,却没发现,德懿太后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沈相狠狠的跪倒在地,眼角有着湿意:“老臣有罪,是老臣教导无方,才让皇后犯了谋逆的大罪。”
沈默沈贺面面相觑,也跪倒了下来,沈之音见自己的父亲已经跪了下去,刚想跪下,成安帝却一把拉起了她,也扶起了三人:“沈师。”
德懿太后却再也忍不住,抓住沈贺的手,眼泪掉落下来:“阿鹤,你没事,太好了,你大哥呢?你大哥还活着吗?”
沈贺刚俯下身,加了句太后,德懿太后却扯起他:“不要叫我太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大哥还活着吗?”
沈之音一头雾水,这父亲的大哥不是大伯父吗,不是好好呆在沈府吗?
沈贺张了张嘴,看着太后希冀的目光,他的大哥……他犹豫的喊出了记忆中仿若喊过的名字:“阿锦姐姐,只有我活了下来。”德懿太后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林苏搀扶着她,一脸心痛,两人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出了太和殿。
整个太和殿一片寂静。
突然,皇后大笑出声:“我还觉得纳闷,为什么我们身为堂姐妹,却无一丝相像,原来你不是沈家的女儿,早知如此,我早该下了狠手,何苦当初念你是沈府的女儿,有所转圜。”皇后凄厉的笑声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成安帝叹了口气,唤人将皇后压至冷宫待审。
沈之音紧紧咬着嘴唇,不知所措的看向沈贺。沈贺看着她眼神,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相身形仿佛一瞬间就佝偻了起来,他长叹一口气:“还是我来说吧。”
“音姐儿,你不是我的孙女,你是我的师兄,柳相的孙女,你的父亲应该叫做柳铭贺,你的大伯父叫做柳铭禄。”
沈之音一脸不敢置信,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父亲是庶子,才会被远远的放在祖宅,从没想过,他们这一脉,竟然不是沈相的血脉。
沈相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昔年,柳家蒙冤,成年男子皆被流放,你父亲本应被纳入奴籍,但因你父亲自幼体弱,一直养于深宅,名声不显,师兄的忠仆才能想法子将你父亲救出,一路走漕运,送到了我的府上。”
“师兄早已预感他会有所不幸,已将我推荐给厚文帝出仕,在这入京的关头,若是将你父亲带入京城,实在是危机四伏,你的祖母才想到了对外宣称是我的外室之子,她不能容忍,从而将你父亲留在了姑苏。”
“这些年,委屈了你们。”
沈贺情真意切,双膝跪地:“父亲,孩儿从不觉得委屈,要是没有父亲,孩儿早该蒙冤致死了。”
沈之音晃了晃身子,本就是才生产的身子,有些虚弱。成安帝将她半拥在怀里,他第一次听到沈之音身世的时候,仿若在听天书,后来才明白,难怪父皇一提起沈之音总是脸上有些笑意,原来他的娇娇竟是柳家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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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二年,辅国公、宗人令等人谋逆不成,束手就擒,其朋党遍布宗亲,勋贵,朝堂,地方,整个大梁从上到下经历了大清洗,贯彻三朝的动乱在成安一朝尘埃落定,史称世家之乱。
同年九月,大梁彻底废除官员举荐制,每年增设一次秋考,大梁取仕的唯一途径唯有科举。
同年十月,成安帝接见在金陵逗留许久的波斯使臣,与波斯建立邦交关系。同年为柳相翻案,追封柳相为镇国公,国公位由柳相的小儿子柳铭贺承袭,由此开始,大梁走向新的拐角。后世史学家将成安一朝称为成安中兴之治。
又渐渐临近了冬季,这一年仿若时光飞梭,成安帝将小殿下和小公主亲自接到了养心殿教养,仿佛每天都看不够一样。
沈之音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柔美,到了现在她也接受了父亲是柳相血脉的事实,事实上,她从未与沈家断了联系,就如父亲所讲,没有沈相,也没有他们。
至于皇后,陛下将她幽禁在了皇家寺庙崇清寺,一辈子不能出寺,为了沈默不被牵连,皇后的名头并没有废除,但也只是名头而已。
她紧了紧手中的暖炉,来到了冷宫,白术轻轻的推开冷宫的大门,衰败的气息瞬间而至。江充华细细的打理着一个女子,仔细一看竟是昔年的江良娣,江良娣竟然有些痴痴的,一动不动。
沈之音轻轻的说道:“这些年,你......”
江充华的脸上充满了风霜,似是还有点点的伤痕,她摇了摇头:“是我自愿的,我只恨自己装扮的不够像,没能让皇后沉溺在自己的罪孽里。是我对不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