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起先没有多想,朝他后背看一眼:“不是可以起来了吗?”她记得做饭的时候,他还站在窗子旁,朝厨房望了半天呢。
“抬手会疼 。”他说。
动胳膊肘时会牵扯后背的布料,摩擦将掉未掉的痂和新长出来的肉,确实会痛的。
方寸理解地点点头:“好,我再喂你几天。”
搬来两张板凳并排放好,一碗肉汤,几道精致小菜,今天的饭菜依然很有心思。
方寸先盛了一碗汤搁旁边摊凉,再盛米饭,每道菜都夹一点,到白菜那盘,像是记起什么,筷子略停然后掉转方向,掠过去,直接伸向另一盘莴苣。
这个细节落在方尺眼里,令他几不可闻地弯了弯嘴角 。静静看着她,眸光温柔。
随着她夹菜的动作,几缕长发滑到她胸前,发梢差点落进菜盘,她腾手拨至耳后,片刻头发又滑下来,总跟她作对似的。
头发再次滑下来,她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想把它捋到一边。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拢住。
方寸身子一顿,略偏头,看向旁坐少年。
“我帮你抓着。”
方寸有些抵触这个动作,不过方尺神色自然。她多想反而显得矫情,便没争执,由他抓着。
少女的头发乌黑靓丽,像绸缎一般柔软。丰盈的一束,碰触的时候冰凉丝滑,捂在掌心久了,冰凉中透点温度,温润滑腻,勾人把玩。
方尺怕扯住她,手稍微往下滑一段,丝丝缕缕由指缝穿梭,如同肌肤摩/挲,说不尽的缱绻柔情。
“方尺?”方寸夹完菜,见少年愣愣的不知发什么呆,偏头提醒,“可以松手了。”
方尺回神,松开手。头发瞬间又散开,青丝如瀑而下,妩媚动人。
少年微微垂眼,掩盖住眼底闪过的惊艳,下意识说了一句:“这几天,也不见你绾发。”
方寸没有注意到少年微妙的表情,回答的漫不经心:“忙住了懒得弄。明天我就绾起来。”
方尺眼皮微动,没有再说什么。
噔噔噔,屋内响起碗勺相碰的拌饭声。方寸喜欢饭菜拌在一起吃,喂方尺时便习惯操作。虽然方尺不喜欢这样,但他没有提出异议。
方寸捣碎莴苣,拌一勺饭,递到他嘴边。
方尺张嘴,循着袖口馨香翻动,视线落在那双纤细的葇夷上。少女的手白皙粉嫩,指尖圆润晶莹,捻挑勾翘都是纤巧灵活。他深知这双手的魅力。每次被喂饭时,都忍不住贪婪打量 。
不过今日,她蜷曲在碗底的小手指,缠着一圈白色的纱,隐约还沁出一块鲜红。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
方寸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受伤的小指头,翘了翘:“哦,切菜时割的。”
听见“割”字,方尺眉毛微皱:“伤口深么?”
“不深,破了点皮而已。”
“涂过药了?”
“嗨,涂什么药,浅的很。”方寸说着,又舀了一勺饭递过来,方尺却微微偏头。
他瞟了一眼白纱沁出的红色,倾身去拿床头的小药瓶,拔开塞头,朝她伸手:“手给我。”
方寸见他一本正经,感到好笑:“行了,我没那么娇贵,两天就长好了。”
涂了药又要洗碗洗衣服,一浸水药都冲干净了,不瞎费功夫嘛。
“一会儿还要做事,涂了也是白涂。”她摆摆手。
“事情我来做。”方尺神情严肃,“先涂药。” 说完,也不待方寸意愿,抓住她的手,小心解开白纱。
当看见那道翻肉的伤口时,他呼吸微窒,心似被扎了一下。
“这叫伤的不深?”他紧拧着眉,狠狠盯着她,“方寸,你是不打算要这根手指了?”
方寸愣了愣,看少年托着她的小指,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上去,敷开,又凑近轻轻吹着……
湿热的气息拂过皮肤,他的嘴唇,几乎要碰上她的指尖。
方尺在干嘛?
这紧张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过度?
这些天快被忽视的危险关系开始拉响警报,方寸猛地回神,推开他的手,把手缩了回来。
“你干什么?”方尺不解。
方寸脸色渐渐冷下来:“尺弟弟,你刚才是不是说,一会儿你去洗碗洗衣服?”
方尺顿了顿,记起刚才的话,硬着头皮点头:“是,我去做。”看向她的手指。
方寸见他这般为自己着想,心中窝火。把碗往他手里一放,冷笑:“既然能洗衣服洗碗,那就自己吃饭!”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方尺不料她突然翻脸,一时弄不清怎么回事。半晌回味过来,以为自己哄她喂饭,惹恼了她。
他脸上登时红一阵白一阵,准备下床去向她解释。门又“砰”的被推开,方寸端着药罐走进来。
“从今天起,你自己煎药!” 她又打开一个小食盒,“另外,没有蜜饯和糖球,再苦也不关我事 !”
方尺想拦住她,可惜晚了一步。蜜饯糖球连着盒子一起飞出窗外,霎时滚落一地。
搬来的那天晚上,因为药苦,方尺怎么都喝不下去。于是方寸乘月色出门,买了一盒蜜饯糖果。化了五颗,才让他勉强把药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