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抓了一把身下水里的细沙,细沙在指尖滑过又落回水中,象逝去的时光。我的头发浸在水里象润滑的水草随水而飘,发稍有时缠上我的衣裳,有时绕上了美人花瓣。大哥告诉我,中山的家里有个潮汐池,本来是为我而建,后来大嫂也喜欢,就让她常来此沐足。杨逸也喜欢吧。这个潮汐池,大概女孩子都喜欢。我用心感受着杨逸腹中的胎儿。小侄女很喜欢我,她在我探入的气息里甜甜地笑。杨逸和二哥的孩子是在这潮汐池里结的果吗?那我和子冉的果实在哪里?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果实了。我眼角溢出的泪滑落水中,二哥和杜朗哥一人一边擦拭着它。
我拘了把水洗了下脸,说:“二哥,杜朗哥,我想和杨逸说说话。”
他们三人先是惊喜地望着我,然后又忧虑地盯着我。
杜朗哥把我从水中抱起,“你二嫂不能受风寒,如果要说悄悄话,回屋说。水虽助你,但过而不及。”杜朗哥这命令的语调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他重迭了。有记忆,真好!
二哥揽着杨逸跟在我们后面,我顺从地被杜朗哥抱着。回到屋里,竟见爸妈,叔婶,大哥大嫂和侄儿一屋子人全在,我赶紧要下来,杜朗哥却大大方方地对大家礼貌地打过招呼,抱着我径直走向房间。
我的房间不是粉红色的,是蓝色的,白色的和银白色的,窗帘,被褥,衣柜,书桌,衣服,一切属于我的东西都在这三个色系之间。这才是原本的我吧,难怪谭识说我有些清傲。
杜朗哥拿出淡蓝色的浴巾包起我湿漉漉的头发,选了一件银白的浴袍让我换去湿透的衣裳。我听话地做着。
杨逸进来,杜朗哥出去。
我和杨逸坐在大床上,一起背靠着床屏。杨逸说:“白芷,我以为那天之后,就是我们的永别,原来你还在我的生命里。”说完,泪花在眼里闪耀着。
“我一直好好的,你别哭,我侄女会不高兴。”我擦着她的泪。
“那天,是伍振宇给我打的电话,他用保外就医的办法暂得了几天的自由,他说他们从我们逃走那天起找振霄找到那刻也找不着他,那天是他的生日,每年生日都是他这个哥哥陪着弟弟过,今年也许是他能陪他过生日的最后一年了,让我无论如何要让振霄回来。我无法拒绝,我也想振霄该回来了,我不想他一人孤零零地在那里过生日。”
我搂着杨逸的肩,她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不到十点,晓芸打电话给我,语无伦次地说白芷变成了光,变成了水,变成了闪电。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慰她两句,赶紧打电话给子冉,可是他哥哥说他病了,接不了电话,有重要事情他会转告。我更慌了,连忙打给长霖,打给杜朗,打给宋凯阳,结果都是一样的对白。我匆匆处理完手头的事赶回来,找到晓芸,晓芸情绪好了很多,她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说你不见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她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杨逸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接着说:“后来我找到薛老,薛老把他们四人集中在基地的医务室里治疗,他只告诉我他们四人吐血晕迷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我每天下班后就去那里陪着他们四个,我就想等他们醒了告诉我你怎么了。二十一天后,他们陆续醒来,但都只字不提你的事。长霖开始疯狂地追求我。我知道他追求的那个不是我,是那些我有的而他没有的有关你的记忆。我想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与一个不反感又熟悉的人相处也是一件好事。我接受了他的追求,我们每天都约会,不用他问,我会事无巨细地说有关你的一切,一个喜欢听,一个愿意讲。”
杨逸的另一只手抚着肚子,稍顿片刻才接着道:“我们约会快一年时,爸爸不知怎么发现了我在和纪家的公子约会,高兴得不得了,背着我与纪家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说是给我的惊喜。与其让爸爸把我与他人婚配,我当然宁愿嫁给长霖。来年的初夏,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长霖尽着丈夫该尽的一切责任和义务,人前人后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唯独不会碰我,即使我们天天睡在一张床上。”
杨逸的眸光闪了闪,又道:“婚后一年半,那天他生日,说好回家吃饭,但晚饭时间他没有回来,我让双方长辈先吃了饭各自回去,我独自等他。我每隔一个小时打个电话给他,他说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回来,一直等到十一点。他疲惫地进了门,拿菜去热了,坐下和我一起吃晚饭。他满脸歉意地说市里出现了重大的卫生事件,他必须处理好后才能回家。他现在在广州市卫生局做一把手。而在等他回家的几个小时里,我心慌意乱,比当年振霄离开我时还要慌乱无章,我怕他出轨了,更怕他有事了,也担心他身体熬坏了。那时我才发现原来他在我心里早已生了根,我的生命早已不能没有他。那晚,我等他洗澡出来,诱惑了他,把他拿下了。”
杨逸的脸上开始漾出幸福的笑,“事后,我问他,你后不后悔娶了一个你不爱的人,又和不爱的人有了肌肤之亲。他抱着我,吻着我,说,杨逸,你错了,我从来不会娶一个不爱的人,不管初衷是什么,只要我愿意娶,我就会爱。杨逸,我早就爱上了你,我在等你忘记以前的痛,等你爱上我。”
杨逸侧脸定睛看着我,“白芷,我很庆幸你是他亲妹妹,而不是邻家妹妹,要不然,现在的纪太太就可能是你了。我更庆幸,因为你,我成了纪长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