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硕挥挥手:“你不必问了,将来见到人,自然就会明白。我另有要事要嘱咐你。初七那日宫中摆宴,你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你别光顾着埋头吃食,不搭理外人。你也大了,是时候要学会跟人交际往来,开拓自己的人脉了。否则你这个郡王长年待在封地上,在京城除了秦家,没一个熟人,又能得什么好处?秦家本身也没什么实权,不过是外头听着体面罢了。你应该多认识几个手握实权的高官名将,也好向人家请教请教做人的学问。”
赵陌看着他:“父亲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秦家的。”
“那时候我是被秦家糊弄住了,才会将他家放在心上,其实不过是唬人的罢了。”赵硕摆手道,“秦家承恩侯都多少年没进宫了?外头人都说他早已失了圣眷,皇上不过是看在皇后面上,才给他留了点体面,不曾明旨申斥罢了。至于永嘉侯,那就是个在乡下地方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头子,才学是有的,却没什么用处,又没有实权,顶多就是进宫陪皇上说些闲话,成不了气候。皇上待他再亲近,也只是赏了他爵位与财物产业,他的两个儿子,至今还在地方上做着五六品的小官呢。可见皇上心里有数,不会因为亲近外戚,就忘了分寸。这样的人,你敬着就是了,只要礼数周全,就用不着太当一回事儿。永嘉侯在京中不过是养老,他说不定连朝中哪个高官得势都不知道呢,你能指望他什么?”
赵陌想起秦柏随口就能说出赵硕近来的动静,以及王家姻亲的异动,连云家长孙夭折都一清二楚,秦含真还知道云家中馈是由次媳王家四姑奶奶掌着。他看向父亲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第九十四章 重燃
赵硕不知道儿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诡异,还有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话:“原本我还以为,永嘉侯虽说手里没什么实权,但只要皇上宠信他,太子也愿意亲近他,他还是有点能耐的,想要办什么事,大事不能成,小事总没问题。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他了!”
赵硕拿镇西侯父子回京一事做了例子。他其实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自己私下琢磨琢磨,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见地。
镇西侯本来在西南执掌一军,位高权重,虽说西南边境不如京城繁华安宁,但他堂堂一位侯爷,无论人在哪里,谁还能委屈了他不成?定然也是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虽说身上有些旧伤,但有的是好大夫给他医治,就算比不得京中的太医,大不了回京来养上一年半载的,仍旧回西南边境去做执掌一方的大将,岂不自在?忽然间皇上下旨,传召他回京养伤,还说是恩典,其实是把他手中的军权给缴了。这也罢了,皇上还连他家长子都一并召了回京,而不是让他长子留在西南接手其父的军权,这意思还不是明摆着的么?皇上分明就是信不过镇西侯府了,要将苏家父子投置闲散呢。
谁知后来镇西侯回京后,上门去探望的亲友们陆陆续续传了些小道消息回来,道这次是镇西侯夫人不放心丈夫的旧伤,又想让长子早日生下子嗣,才求了亲家永嘉侯,把镇西侯父子都弄回京来的。镇西侯到家后晋见过皇上,谢了恩,回到家就冲老婆发了一顿火,还骂小儿子不懂事,没拦住母亲犯糊涂,还让小儿媳去求了亲家,连亲家都怨上了,过年也借口有伤在身,不肯过府拜见,后来还是怕皇上听到风声,以为他不满圣意,才没再生气下去,每日老老实实地请太医来家诊治,敷药吃药,用心调养,为的就是早日痊愈,重回原位。
赵硕认为,回京之事虽说是镇西侯夫人让小儿媳妇去求了亲家叔父,才求来的恩典,但如果换作是个细心周到些的人去办这个事儿,定会将事情办得更加圆满,而不是好意帮了人,还闹得人家家宅不宁,夫妻不和。
比如镇西侯有旧伤,需要回京调养,但他是位高权重的大将,丢了西南军权,总要在京城给他找补回来,另安排一个体面的实缺,他面子上才能下得来。
再比如镇西侯的长子,在西南边境也算历练多年了,论资历论人才,都足以独当一面,即使因为年纪的缘故,不能让他直接顶了他父亲的主将之位,好歹副将也要给一个吧?让他留在西南边境镇守,不是更能安抚军心,也能让镇西侯府安心么?至于香火子嗣什么的,在西南一样能行。妻子怕吃苦,长留娘家休养,那就是他的妻子不贤!做公婆的下令让儿媳前去陪伴儿子,做儿媳的还能抗命?若真是个冥顽不灵的愚妇,大不了休妻再娶就是,总不能真的耽误了香火。如果是碍着岳家势大,不敢休妻,那就纳个良家出身的二房,同样不会耽误生儿子。本来那镇西侯的长子行事也太怯弱了些,妻子不在身边,他难道就不会纳妾?拖到今日还未有子嗣,完全是自找的!
当然,镇西侯夫人年老愚昧,托人求得皇上下旨,召了她长子归家,皇上金口玉言,下了的旨意万没有反口的道理。镇西侯长子已然回了京城,没法留在西南镇守了,苏家也只能认命。可永嘉侯素得皇帝宠信,眼看着侄女的夫家忽失军权,难道就不知道帮着打点打点?别的不说,让镇西侯长子在京城周边寻个差不多的实缺,也不是难事吧?京西三大营,还有五城兵马司、御林军,哪里安排不下一个三四品的武官?如此苏家能一家团聚,子嗣有望,镇西侯父子也不至于失了权柄,投置闲散,岂不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