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沈蔷的哭声顿了一下,吸吸鼻子,哭声又接着响了起来。
“她们一定以为是我。”小冬说:“别哭了,快睡吧。”
沈蔷还是嘤嘤,嗯嗯,咛咛的哭,给小冬的感觉活象冬天被冻漏的水管,滴滴,答答,不干不脆不快不慢,又象一只被杀了一半丢在那里不管的小鸡,又是挣扎又是淌血又是噎气,别提多难受了。
“你到底哭什么啊?”
事情都解决了还哭?明明她才想哭呢。
沈蔷低声说:“谢……谢谢……”
好吧,比谢谢还多了一个谢,算是一份半的谢意了。
小冬还是想叹气:“别哭了,红英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别人不会知道。”
“我知道……呜呜……”
“那你还哭?”
沈蔷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枕,枕头湿了……”
小冬闷闷地平躺着,呼气,吸气,过了半晌,一把撩开帐子,喊了一声:“红英,来换个枕头!”
这个……估且可以称为尿床事件的事,并没有沈蔷想的那么严重。
小冬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因为沈蔷没告诉她,上次她在家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回,被母亲罚了不说,往后近乎整个冬天她都没能出过屋子,不光是母亲罚她抄经做女红,还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出去。
沈家是大家族,那些或远或近的姐妹兄弟亲戚嫂子们……大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她的那个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传了出去,几个比她还小的妹妹就拍着手在背后笑话她,笑得她无地自容。
而在安王府,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漱洗时沈蔷就低着头谁也没敢看,可是所有人的态度一如既往,既没有冷淡不屑嘲笑,也没有过份热情迎合让人心里不安。
就象昨天夜里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小冬的态度也是落落大方,早上还多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桃花糕。
“蔷姐姐你也尝尝,这个好吃。”
桃花糕里有一股蜜桃香味儿,颜色就象初夏时早熟的水蜜桃一样鲜嫩,上面还印着桃花图案。
沈蔷咬了一口,的确好吃,入口绵软即化,都不用嚼就咽了下去。
中午……晚上……
一天过得平平稳稳,平稳得沈蔷都难以相信。
似乎除了她自己,没人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件事儿。
天没塌下来,日月也照常轮转,饭要吃,日子也要过。沈蔷自己瞎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把这个苦恼全抛开了。
既然别人都不当回事儿,她也不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这里是京城,是安王府,和河东沈家是不同的。
这里的房子宽敞明亮,烧着火炕,屋里暖融融的,穿一件夹衣都会出汗。这里不象沈家,那些青砖砖墙和木头梁柱到了冬天就会一次次的泛潮,屋里什么时候都显得阴暗湿冷,一个屋里只有一个炭盆,所以姐姐们一到冬天就会把炭盆都搬到一个屋里去做绣活儿。每天吃的饭从大厨房端来早已经凉透,肚子饿了也找不到热食,只能弄点热水泡点硬梆梆的糕饼填肚子。那些糕饼一无例外也是大厨房里弄来的,象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上面连一点可怜的糖霜都找不着。
在沈家做错一点事,等待着的就是层层的训斥,处罚。处罚包括饿饭,罚跪,罚抄书,挨打……
沈蔷回过神来,她发了半天愣,字没写几个,墨都干了。
小冬正在一笔一划地练字,她的脸蛋儿红红的,额上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
窗户外头传来姚锦凤清脆地象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接近。
沈蔷放下了笔。
只要这位大姐一进来,字儿什么的就别想练了。
第三十三章 礼物
“来来来,看这个。”
姚锦凤把手里的东西哗啦啦往炕桌上一放,幸好小冬和沈蔷已经把纸笔墨砚移开了,不然可够乱的。
姚锦凤放下了一堆凌乱的东西,布偶,几包京城老字号的糕点糖果,头花,还有五角梅花儿形的银铃铛什么的,全是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
沈蔷吃了一惊:“你出门去了?”
“没有啊。”姚锦凤说。
“那这些……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姚锦凤大大咧咧地把一包糕点的包纸直接撕破,递给她们俩:“尝尝。”
沈蔷有些迟钝地接过一块点心:“谁送的?”
姚锦凤挤了挤,小冬朝里挪,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那点心她可不敢随便乱吃——不是她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而是她要是乱吃了来历不明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有没有害处,胡氏能把旁边这些丫鬟的皮都揭了。一贯温柔得胡妈妈,在面对不听话的小丫环时,能瞬间变身为母老虎。
“昨天见过的人。”
小冬第一个想到了罗家的罗骁罗渭那哥俩儿,看这东西买的乱糟糟的,也的确是那兄弟俩的风格。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上次沈芳沈蔷她们也一起出去了,罗家兄弟也没说要买这买那的来讨好啊。
姚锦凤咬了一口点心,有些含含糊糊地说:“我一个人哪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咱们一块儿用。”她把那个银铃铛拿起来在小冬襟前比划比划:“这个你戴就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