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神,研墨的手叫俞景行手掌握住,带她继续没有做完的事。
宋嘉月回过神来,一时微赧。
“你这样告诉我这些也不要紧吗?”
她眼帘低垂道,“其实我也谈不上懂不懂,只是有些自己的看法罢了。”
“有自己的看法是很好的事。”
俞景行说,“我也想听一听你怎么看,才让你陪我过来的。”
“我可以说吗?”
直到俞景行颔首,宋嘉月略微想一想才慢慢开口。
“这些流民会跑到邺京来,定是在家乡待不下去。他们也是大齐的百姓,官府应该为他们做一些事的。即使要送回去,也不能不解决他们所遇到的困难。”
“大多数人图的无非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大部分百姓只要可以安居乐业,便自然会拥戴官府,同样会愿意相信官府是为了百姓好的。反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俞景行认真听过宋嘉月的话,说,“纵观古今,亦看得出这个道理。”
待宋嘉月研好墨,俞景行便提笔开始给自己老师写信。
她在旁边,看他洋洋洒洒写得十来张信纸。
一封信粗粗写好之后,俞景行检查过两遍,又重新誊抄一遍,才算了事。等到用火漆将信封好,命人送出去,不知不觉已经是亥时三刻。
从书房出来,俞景行和宋嘉月回房休息。
洗漱后,两个人挨着躺到床上。
“先等一等老师的回信。”
俞景行抱着宋嘉月,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夫人今晚辛苦,好梦。”
“夫君也好梦。”
宋嘉月靠在俞景行的胸前,语声含糊,闭上眼,很快沉沉睡去。
……
傅大人第二日一早便有了回信。他在信里说,流民之事,皇帝陛下已经安排大皇子去处理。俞景行在信里提到的那些,也会提醒大皇子多加留心注意。
这一封回信,似乎说明可以避免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然而,事与愿违的,流民依旧闹事了。
事情发生当天,宋嘉月正帮俞舒宁一起在廊下挑做扇坠的玉石和丝线。
一个小丫鬟涕泪交加跑进院子里,神色慌张、惊惶不已。
“秋月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小丫鬟一面喊一面提着裙摆一气儿跑到廊下。
看到宋嘉月和俞舒宁都在,反应过来自己恐怕失了规矩,又是脸色大变,便要跪下来请罪。宋嘉月拧眉看向她,追问:“慌慌张张,出什么大事了?”
小丫鬟不敢不答:“外、外头……”
“外头不知什么人闹事,大街上不少人受伤,奴婢也是逃回来的。”
宋嘉月几乎立时间便想到流民生事。
懵懂的俞舒宁惊吓中瞪大眼睛:“竟有人敢在邺京闹事?”
“听说那些伤人的都是难民。”
小丫鬟瑟缩一下身子,“到处都是被砍伤的人,大家都吓得到处跑……”
这些污糟糟的东西何必说给小姐夫人听?
秋月走过来,用眼神示意小丫鬟住口,小丫鬟连忙噤声,不敢多言。
“外边现在这么乱,府里的人也先别往外面去了。”
宋嘉月心中暗暗叹气,不想有过提醒,事情仍走到这一步。
“舒宁,我下回再帮你挑吧。”
宋嘉月站起身道,“我现在得去找你大哥。”
“大嫂,我不要紧的。”
俞舒宁说,“既然你有事,那我也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帮忙。”
宋嘉月送走俞舒宁,这才到俞景行的书房去。
俞景行此时也已收到消息。
“你也晓得了?”
眼见宋嘉月面色凝重,俞景行有所猜测。
宋嘉月点头:“正巧有一个小丫鬟刚刚从外头回来,便说得两嘴。”
俞景行又看一眼宋嘉月:“这些难民恐怕被利用了。”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帮不上忙。”俞景行带宋嘉月坐下来,扶着她的肩,说,“背后究竟牵扯到什么,你我尚且无法下定论,只能慢慢看。”
“我明白。”
宋嘉月垂着脑袋,应得俞景行一声。
一件原本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最终还是以最惨痛的方式发生了。
这对宋嘉月而言是一个打击。
皇权倾轧之下,无辜百姓因此受难,她心有不忍。除此之外,她不能不联想到自己以及俞景行的命运。那个原定的结局,会不会也终有一天还是来了?
倘若如此,她无法靠自己改变。
那么,更应该珍惜和俞景行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
宋嘉月心中情绪难明,却清楚垂头丧气并不会有任何帮助,还让人担心。
不如及时行乐,起码有一日,好一日。
俞景行猝不及防被站起身的宋嘉月的伸手抱住。垂眼见她将脸埋在自己胸前,莫名有些撒娇意味,禁不住嘴角微翘,反手也抱住她,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抱你了……”
宋嘉月没有抬头,瓮声瓮气开口,“抱一会儿就好。”
俞景行便安安静静任由她抱。
他只知道必定同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关系,却猜不到宋嘉月心中所想。
宋嘉月赖在俞景行怀里好半天。
熟悉的怀抱令人心安,她心绪恢复平静,颓丧的想法扫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