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灯火煌煌， 邺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精心打扮过的少男少女们结伴而行， 脸上洋溢快活的笑容。
俞景荣走在人群里， 看着自己走在前面、左右牵着侄女儿的大哥大嫂，再看一看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恍惚感觉到以自己如今的情况， 其实有些格格不入。
二十六岁仍未成婚意味着什么？大多数时候， 不会觉得与别人有什么两样， 但身边的人都成家立业有孩子，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那种感受始终是不同的。
但诚如自己大嫂所言，晚一点、慢一点，总归要比随便应付来得好。
他不为此心慌， 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也已经到了这个年龄。
俞景荣后来没和俞景行、宋嘉月一起去听戏。
分开之后，他独自在长街闲逛。
长街依旧人潮拥挤，一阵一阵摊贩的吆喝声和行人的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俞景荣在一处书摊前驻足。
他头戴玉冠、身穿锦袍又气质温文高雅，摊贩瞧出他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当即热情为他介绍自家都卖的一些什么书。他一面翻看书册子，一面听，不反驳什么。
摊贩说得片刻，笑呵呵道：“公子可瞧中什么？”
俞景荣嘴角微翘，正欲答话，不妨身后猛然撞过来一个人。
一股大力推得他一个跄踉。
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只见戚锦绣双手扶着一个小娘子，冲他调皮一笑。
俞景荣看一看那个弱柳扶风一般，双眼含羞、眼巴巴望向自己的小娘子，再看一看戚锦绣，隐约明白过来，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买下两本书籍，当即走开了。
未走出去多远的距离，身后戚锦绣已经追得上来。
然而，俞景荣并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大步往前，脚下步子一刻也不停。
“我刚刚帮了你。”
戚锦绣不紧不慢跟在俞景荣身后说道，“为什么不和我道谢？”
“这可是最基本的礼貌。”
她老神在在，“俞大人为何假装不知？”
那位小娘子故意往俞景荣身上倒，倘若成功，俞景荣免不了会被纠缠一番。
是以，戚锦绣说自己帮了他，而俞景荣方才显然反应过来了。
“所以为什么我们又见面了？”俞景荣在上石拱桥前，忽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戚锦绣，嘴边淡淡的笑，“为什么这么巧合的，你偏偏在那个时候就出现了？”
他其实早注意到了，这个人在偷偷跟着自己。
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小姑娘……任凭何种心思也无法轻易接受。
“难道我坏了你的好事？”
面对俞景荣的质问，戚锦绣避而不答，只说，“如果是，你可以不走的。”
“甚至你还可以帮我把人找回来？”
俞景荣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人，“冒昧一问，戚小娘子芳龄几何？”
“我十七岁了！”
戚锦绣回望俞景荣，笑眼弯弯，“俞大人，我早及笄了。”
她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很值得得意的事情。
俞景荣不动声色点一点头：“比我妹妹还要小一些。”
“那又怎样？”
戚锦绣似乎立刻明白俞景荣的意思，并且反驳道，“你比我大一些又如何？”
“你没有成亲，我也没有成亲，难道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何况，我刚刚帮你的忙，相当于是救了你，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呐。”
“喜欢我？”俞景荣诧异不过一瞬，却垂眼一笑，“你喜欢我什么？我们两个人根本不认识，你难道能够有多了解我？还是你晓得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们早就见过了啊！”
戚锦绣急得跺脚，“我们在高柳县就见过了的！”
俞景荣不意得到这样的回答，惊讶挑一挑眉。戚锦绣努力想要和他解释些什么，然而同一刻间，烟火腾空在漆黑天幕炸裂，巨大的声响彻彻底底掩盖她的声音。
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俞景荣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但他看得到戚锦绣脸上表情逐渐变得着急，以至于拧着眉，似乎为这场突来的烟火感到些许的不满。
不过，他们曾在高柳县见过是他没有想到的。
至少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印象。
但那个时候她才几岁？
十一二岁？
俞景荣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着急的戚锦绣已不管不顾隔着衣袖抓住他手腕。迟一拍反应过来的俞景荣，微微蹙眉，却被她牵着穿过挤挤人潮一路往前。
直到远离石桥，烟花炸裂的声音也弱了，戚锦绣长吁一气。
她松开手，转身冲俞景荣咧嘴一笑：“俞大人，我们一起去骑马打猎吧。”
“我很厉害的。”
戚锦绣又认认真真看着他，“不骗你。”
“你不久之前还去白云寺求姻缘符，你到今天也没有定亲，我也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即使确实比你小一些又怎么了？俞大人，你一样不了解我啊。”
“所以我们一起去骑马吧。”
“我等你。”
小姑娘丢下一番直白无比的话，跑走了。
俞景荣站在原地，看着戚锦绣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很是无奈。
他不太明白——
自己究竟是怎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