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不断有人和马车涌入,大家都往城门口挤。整条长街充斥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马蹄踏踏的声音、男人女人交织在一起的谩骂声、小孩的哭声……...
阿芜站在角落里,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拉住旁边的大娘问:“嬢嬢,大家这是怎么了?”
那大娘激动道:“今早有人出城,结果发现城门打不开。你说好好的怎么会锁城门,大家寻思着肯定是出事了,跑过来闹。”
旁边几个人立马加入进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听说城里头那些有钱人前两天都跑了!”
“怪得很诶,平白无故的,他们跑什么哦?”
“这可怎么办啊!没人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给什么给,那群当官的龟儿子全都跑球了!”
那年轻女子又问:“斗城不是还有潘王爷坐镇吗?”
旁边的大娘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那女子:“你是说,那个被歌姬迷得五迷三道,还修了个破庙逼大家去上香的龟儿子?”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大娘道,“你是外地来的吧?那龟儿子已经很久没出来管事了!”
放在往日,谁敢这么说潘王爷,传到他耳里那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可最近半年来,潘王爷整日关在王府里不再出门,城里的事早就不管了,那“念娇阁”也不复往日那般香火旺盛。
旁边的人又道:“会不会和那食血邪物有关?他们想把我们关在斗城里自生自灭?!”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又集体爆发:“他娘的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说那些有钱的怎么前几天风风火火地跑了!原来是早就听到了风声!老子就知道这群当官的龟儿子心最黑!只放消息给有钱人!”
这话一出,众人闹得更凶了。
阿芜听了几嘴,结合昨日那小厮的话,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明明站在满是人的长街上,却突然觉得全身很冷,幼时绝望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五岁那年的寒风仿佛跨过十年的时光,在炎热的蜀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一次“呼呼”地吹在她的身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他们,整个斗城里剩下的人,好像都被抛弃了……
众人在城门口闹了一整日,闹得累了、饿了、渴了、再也没有力气了,也没见有一位官兵前来。
众人闹了一整日,阿芜也在客栈旁那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坐了一整日。
入夜后,城内起了风,吹在手臂上泛起丝丝凉意。阿芜望着长街上或坐或躺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他们怎么闹都是没用的,城内说得上话的人都已经跑了。
她想劝大家回家,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因为她兄长还在城中,还有许多散修们在城中,再不济还能写信给其他仙门世家。
他们和那些当官的不一样,他们不会抛下斗城。
阿芜想着想着,趴在膝盖上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醒来时,天色灰蒙蒙的,原本聚集在街上的人全都不见了,长街上空荡荡的。
阿芜以为他们都回家了,也站起身往客栈里走。
正在此时,突然有两道人影从长街另一头向这边跑来。前面那道人影十分瘦弱,跑得跌跌撞撞,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后面那道人影健步如飞,一眨眼便要追上前面那人。
前面的人边跑边喊:“有人吗!谁能来帮帮我!”
是阿怜!
阿芜快步跑过去,按照兄长教自己的方法,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纸符,掷向后面那道人影。
“定。”
那人瞬间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芜扶起跌在地上的阿怜:“阿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阿怜颤抖着肩膀抬起头,一双眼里全是泪水,她紧紧握着阿芜的手:“我……我阿爹和阿娘……全死了……”
她一把抱住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放声痛哭起来,泪水将阿芜的肩膀都打湿了。
阿芜扶着阿怜来到客栈门前,她一脚踢开虚掩着大门,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后,带着阿怜进了客栈,又转身将大门锁上。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阿怜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城里全是怪物……”
阿怜的眼睛因为哭过还红肿着:“大家都死了,阿芜我们也会死吗?”
阿芜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安慰她道:“不会的,我阿哥还在城里,我们去找我阿哥。”
阿怜摇头:“没用的,他们都受伤了,你阿哥也受伤了。”
“我阿哥受伤了?!”阿芜道,“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来帮我阿爹。”阿怜指着客栈外面的长街,“那些人里有很多人变成了邪物,它们杀死了其他人,还……杀死了我阿爹。”
“我躲在柜台下面,躲了很久,直到听见你阿哥的声音我才出来。我看见了你阿哥,他和其他散修在一起。”
阿怜又开始哭:“我听见那些散修说……说斗城没救了,我们都得死,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