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下贱人’三个字的时候,她语气明显加重。
朱氏赶紧认错。
“刚才是我不对,冲撞了姑娘!”
“求姑娘行行好帮帮我这一回!”
“我嫁到这府里一二十年,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随意就休了我呢!”
她像是在求情,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到最后声音呜呜咽咽,杜鹃啼血般字字泣血。
她眼神慌乱脸色苍白,内心风雨雷电交加,精神也接近崩溃。
她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服侍了这么多年的老爷,会这么绝情。
休妻,休妻啊!
珍珠觉得有些可笑。
“夫人,您怕是糊涂了吧!”
“这是老爷的命令,您求我有什么用?”
表面上还留存了一丝客气,实则心里早已鄙夷。
‘夫人啊夫人,您也有今天!’
‘你平时但凡对我好一些,我这会儿怎么会不帮你?只可惜了!’
那年她在府外的弟弟生病,她求夫人预支银子看病,夫人一句话回绝了她。
那年冬天她被府里的一个小厮骚扰,夫人差点儿把她撵出去,还骂她不要脸!
那年夏天,她热得全身出疹子,夫人不但不给赏药,还把她撵了下去!
后面又因为习惯不了别人,又把她叫到跟前伺候。
呵呵……
想到这些,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报应,报应啊!’
‘老天有眼!’
朱氏还在哭哭啼啼。
珍珠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凉凉地道。
“夫人啊,我一个贱人左右不了老爷的决定!”
“您不如去求求四姑娘,没准儿……”
朱氏眼睛先是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随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我……”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帮自己,自己又怎么开得了口。
回想一下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对她的。
再想想前几天她还把她身边的小川给叫走,连厨房也不让送饭。
这些逼死人的事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现在叫她去求人,她怎么开得了口。
珍珠暗暗一笑,其实她这也是明知故问,故意讽刺的。
四姑娘?
这么多年来四姑娘但凡软弱一点儿,估计就被朱氏和她几个女儿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清楚地很。
四姑娘表面上看着寡言少语,其实心里未必会由人欺负。
她不是不计较而是懒得计较。
如果朱氏再去找死,四姑娘会手下留情才怪了。
珍珠得意一笑。
“既然夫人不愿意,那就等着朱家人来领吧!”
“您好好收拾东西,奴婢……先行告退!”
珍珠说完潇洒一转身就离开了,只剩下朱氏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坐在那里。
她看了看周围,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付出的一切,悲从中来不由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氏揉揉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
“爹!”
……
朱老秀才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他学问并不好,当了一辈子秀才,参加了一辈子科举考试也没考中举人。
只好在乡下开个学馆教孩子读书启蒙,勉强混口饭吃。
他家里很穷,老婆也早死了,是个典型的又穷又酸的酸秀才。
肚子里的墨水儿没几滴,之乎者也倒是念的溜溜儿的。
整个大脑已经经受了无数遍封建八股文的洗礼。
他坚信女子要三从四德,坚信各种女则女训以及束缚女子自由的其他东西。
总而言之一句话。
他是个刻薄古板严肃迂腐的老头。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女儿被一个商人之家休掉的时候,他气得差点儿吐血身亡。
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拄着拐杖第一时间杀到了唐府。
见到朱氏的第一眼,他二话不说就举起拐杖痛打自己的女儿。
理由有三:
第一:没给夫家生儿子!
第二:nuè dài夫家其他子女!
第三:违背夫婿的意愿,给夫婿在生意和官场上添麻烦。
朱氏被拐杖打得嗷嗷叫。
“爹!爹您别打了!”
朱老秀才哪会管这么多,他被求饶声一刺激,似乎打得更兴奋了。
“你这个不贤不孝,无耻无礼的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他要了一辈子的面子,描补了一辈子的体面,建立了一辈子的名声。
到头来全毁在这女人手里,他怎么可能不气。
在他看来,这种女子就算不浸猪笼,也着实该休弃了!
朱氏抱头大喊。
“我娘一辈子也没生儿子,您怎么没说什么?”
朱老秀才一阵冷笑。
“你还敢提你娘,要不是她死的早,我也早就休了她!”
“女人不生儿子,让夫家断了香火就活该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