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扭打的特点之一就是,参战的任何一方都毫无技术含量, 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能打的地方都打着了,但打的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打在了哪儿。
“嗷——”虞知行嚎了一声。
三思爪子还没挥出去,愣愣地看着虞知行单方面退撤出战斗,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别装蒜,还没分出胜负呢。”
虞知行在水里蜷缩起来,脑门上青筋一片,半晌,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三思歪着头,看着他蜷成一只烫熟的虾米似的,然后视线拨开漂在水里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裤,看向他双手捂着的地方。
“噢。”三思慢吞吞地用双掌捂住眼睛,然后指间分开一条缝,唱歌似的一字一转弯,“兄弟,要不行了吗?”
虞知行想起当初一屁股坐在焦浪及剑上的倒霉兄弟,悲从中来:“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三思继续拖长了尾音道:“太惨了。”
虞知行瞪她。
三思仿佛总算捡回一点良心,透过指缝肃穆地注视着他:“这方面请恕在下不懂,敢问要怎么治?”
虞知行简直要给她跪下:“求求女侠,您别说了。”
指缝后的眼睛眨了眨。
三思爬上岸。
虞知行在水里仰面躺下,像一条死狗。
才片刻没人说话,空气便立刻陷入某种微妙的尴尬。
溪水终于冲凉了发热的脑门,虞知行终于回复了正常,浮在水里喊道:“把衣服丢给我。”
无人回应。
虞知行眼皮一跳,立刻翻身起来,带起一阵水花。
他四下张望,果然,除了一串延伸向远处的湿漉漉的脚印,岸上已经空无一人。
卫三止凑到明宗的席位上守株待兔。
岑饮乐对于卫三止的不请自来没有半点意见,冲他露出很温柔的笑容,道:“和裴宿檀商量什么呢?”
卫三止:“……”
“不巧,昨日我去找裴居士时,看见你的药箱了。”岑饮乐冲着他手边扬了扬下巴,“别装了,你找云泥居士做什么?”
卫三止:“……现在江湖上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岑饮乐:“你不说我就告诉耿深,二月那会儿他要找的人就是你。”
卫三止:“……”
相处了这么久,他居然没看出来,这人简直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
乍然遭遇威胁,卫三止升起的防备土崩瓦解,莫名感到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弄清了真相,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做出了决定,居然转眼间就被别人一棍子戳破。
坐在最前方的高倚正没有回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后面的谈话。
卫三止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立刻决定究竟拿出哪些信息。
擂台上,金玉堂的独臂护法胜出,挑战红榜第一百零九,耿家二小姐耿琉璃。
台下,耿琉璃徐徐站起,姿态端庄,步伐缓慢地走上擂台。
岑饮乐的目光抛回擂台,嘴角仍旧挂着笑,仿佛漫不经心:“没想好?那我来替你说,看看有哪些不对的,你来纠正我。”
这话要从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牵丝诀》说起。
幽州宁家是中原名门,宁淮一脉乃是宁家旁支,虽然祖祖辈辈都以入仕为正途,只不过宁淮自小醉心武学,不听长辈训诫,少年起便闯荡江湖,且闯出了不小的名堂,这其中最令整个江湖记住的,一是他一手独创的《牵丝诀》,另一是他杀人夺妻之过。
据宁淮所言,《牵丝诀》的灵感来源于他在青楼喝花酒时,见那些多才多艺的姑娘们飞针走线,手法花哨多变,快而无声,宁淮当时心想,若是此物用来杀人,若成,必将是绝顶的夺命之技。
他成功了。
《牵丝诀》所用金针,乃是宁淮找专人打造,材质十分柔软,可受操控人真气变化而改变形态,甚至可在进入目标身体后转弯。《牵丝诀》问世后,无数人欲投奔宁淮门下求学,但宁淮其人并不是为了收徒或是扬名之类的无聊事创造这套绝世武功的。
当年认识宁淮的人都说,宁淮看上去是一个相当好相处的人,能言擅交际,且不斤斤计较,唯独好杀。
宁淮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夺人性命,比如在自己与人争执时,切了帮自己讲了两句道理的路人的脖子,只因为觉得那人啰嗦,比如路见不平时,将那随手调戏了良家女子的浪汉一掌拍死。他并非出于愤怒,也并没有嗜杀的毛病——他只是没把人命当人命。
宁淮一辈子杀了无数人,其中有亲友交口称赞的善类,也有臭名昭著的恶人,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杀人就像随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一样,是他的家常便饭。因此《牵丝诀》问世之时,有人问他为何选金针作为武器,他的回答就两个字——方便。
确实很方便。
这样的宁淮,在年过而立时遇见了令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可那女子是有夫家的。宁淮想都没想,直接去将那女子的丈夫杀了,将女子据为己有。
那女子初见宁淮时觉得志趣相投,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是始料未及,她开始害怕厌恶宁淮,又憎恨害死了丈夫的自己。但她那时腹中已有宁淮的骨肉,即便生无可恋,却还是坚持将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宁弗,而小宁弗尚未足月,她便因精神失常,投河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