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瑾不愧是在士人圈子里混惯了的,比那些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会看人脸色多了。他见势不妙,撩拨了一句就赶紧转移话题:“正好今天碰见你了,上回你问我的事,我这儿有了点眉目。”
三思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爹的病?”
耿玉瑾道:“这个我爹没告诉我,我说的是耿琉璃。我找她的侍女打听了一下她初八那日晚上的行踪。”
“她去了哪里?”
“她没有带侍女出门。”耿玉瑾道,“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此时隔壁那桌有人摔碎了碟子,显然已经起了冲突,喧哗声引起了同在露台上其余客人的不满,店小二连忙过来调停。
三思微微皱眉,显然耿玉瑾要说的不止这些。
她虽然已经喝得有些脸热,但脑子尚且清醒,没有立刻询问下文,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耿琉璃是你亲姐对吧?你帮我一个外人查你姐的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耿玉瑾背对着已经大打出手的客人:“我不是在帮你查,我是自己想查。实不相瞒,不仅我爹,耿琉璃的身体状况才令我比较担忧。”
三思:“什么意思?”
耿玉瑾:“要想知道答案,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查耿琉璃。”
三思:“我——”
隔壁忽然一阵尖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啊——!!”
三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蓦地抬头,便见那正在扭打的人堆中,先前恶声恶气要店小二给他们换酒的男子捂着自己的喉咙,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第115章 陈年酿醒醉寻路人4
“死……死人啦!”有人尖叫。
包括店小二在内,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什么……什么情况?”三思站起来。
耿玉瑾几乎也是立刻发现了不对, 脸色一变。
整个露台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倒地之人剧烈抽搐几下,口中白沫流到地面上,面色发青,嘴唇发紫, 转眼间就双目翻起白眼。
方才还与那人激烈口角的同桌之人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到那人的鼻端试探气息:“有、有……”
“还有气?”旁边一人急切地道, “快,快叫大夫!”
“没、没气了!”试探鼻息的人哭丧着脸道。
“鼻息测不准的,我来。”另有稍微懂一些的人将手摁在了那人颈脉上,片刻后摇摇头, “没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那与死者起口角之人吓破了胆子:“什、什么情况?我就是推了他一下, 怎么就这样死了啊!”
有人喊:“肯定是你打人了!”
“我没有!我真的就只推了他一下!”
“真的没打人,我看见了!这人就是自己忽然倒了的!”
“怎么可能, 是不是你骂人骂得难听,把人气死了!”
“别吵了。”方才摸人颈脉的人道, “这一看就是中毒了。不如看看你们吃了什么。”
三思和耿玉瑾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
“不、不可能啊。”同桌之人慌忙看着那满桌的菜肴, 道,“他吃了的我们都吃了, 怎么我们没事?”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说不定他先死, 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你这嘴巴不干净的玩意儿,咒谁呢!”
有人猜测:“不一定是这桌上的,也有可能是之前吃了什么别的吧?”
“不,此为突发之症, 死者服下毒物不超过半刻。”
“半刻……半刻……”同桌的好几个人惊疑不定地相互看着。
一边的店小二脸色忽然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楼里跑。
耿玉瑾的脸色忽然十分难看:“如果我没猜错……”
三思脸上的红都快褪了,血往四肢流:“……我觉得你没猜错。”
耿玉瑾:“追上去吗?”
三思:“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股隐约的药味顺着夜风缓缓而来,其无声预示的噩兆让三思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耿玉瑾:“等等,什么声音?”
旁边也有人道:“你们听见了吗?什么动静?”
咔啦——吱呀——
露台上的众人缓缓回头,只见酒楼三层屋顶上,一幢装潢精致,平时用来堆放酒坛子的标志性装饰性亭状楼阁,正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向露台倾倒。
有人喃喃道:“谁来抽我一下,我是不是眼花了?”
另一人道:“我们是一起眼花的吗?”
楼阁倾斜成了与地面平行的姿态,映在众人眼中的倒影越变越大。
三思的瞳孔缩成一线,大喊一声:“跑啊——!!!”
半刻前,跑遍了客栈周围三思常去的几个地方,甚至包括裴宅之后,虞知行在西市转悠得生无可恋。
登封是何等大的一座城,就算放在平时都很难找人,何况今日人流乃是一年中的顶峰。
大海捞针一下午,虞知行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渐渐变成心乱如麻。
他在人挤人的市集上徘徊,半个三思的影子都没抓到。酒楼茶馆的酒香和饭菜香飘了满街,他也没心情吃饭。
“小伙子,挪一挪,挡住我老太婆的生意了。”身后的摊子上传来老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