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从里间拿出一只匣子。
岑饮乐:“这是……”
无衣在他面前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信封。
岑饮乐把信封拿出来,拆开。
里面确实是一封信,不过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家信。写信的人在信中称呼对方为“舅姥爷”,言辞温暖恳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什么?”
裴宿檀:“岑公子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么?”
岑饮乐看了看,没有落款。
信的末尾只有三条竖线,画得十分随意,不知是写信的人故意画上去的,还是没留神沾上的。
“那岑公子可知道这封信是寄给谁的?”
岑饮乐稍稍有些不耐烦:“居士何必同我打哑谜。”
裴宿檀的慢性子此刻展露无遗,在接到催促后他不仅不直接揭晓答案,反倒慢慢地把盏中的茶喝完,端坐道:“三个月前,我的人曾经追踪一桩情报,追到了洛阳。洛阳城东有一位姓林的铁匠,打铁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更没有什么朋友。此人脾气古怪,不喜与人交往,打铁的手艺却十分精湛。他一辈子没成亲,在洛阳本该是举目无亲,若非我截到了这封信,还真不知他竟然有个外甥孙。”
岑饮乐的手微微收紧,那被他捏着的信纸一角皱起。
无衣不喜欢岑饮乐,见他这样糟蹋,便把信从他手中抽走,放回了匣子里。
裴宿檀没有责备无衣的无礼——谈话已经快要到图穷匕见的阶段,交谈双方都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素来知道明宗有自己的情报网,从前也听过厉害,这回才真的见识到了。”裴宿檀不紧不慢地道,“你们比我早一步找到这林铁匠。一线牵在青郡外丢了卫三止的踪迹,若非他寄的这封信经过了埋有一线牵眼线的驿站,恐怕我还真找不到这位林——或者叫他‘宁渝’比较合适。”
卫三止离开杭州后,经过青郡,直奔洛阳。他全程十分小心地隐匿行踪,在青郡就彻底甩掉了一线牵,却被明宗的眼线缀上,一路跟到了洛阳。
他砸拜访完自己的舅姥爷之后没几天就寄了一封家信回去,没想到又因此把自己暴露在了一线牵的眼皮子底下。
一线牵不仅查到了卫三止和宁渝的关系,还顺藤摸瓜发现了明宗也同样在查这件事。
明宗同样发现了一线牵的动作,高倚正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开始着手查一线牵,这才将裴宿檀的身份给扒出来——这位隐居深山的云泥居士,竟然就是一线牵的主人。
“岑二公子不必紧张。我不问明宗在查什么,我相信我迟早会知道。”裴宿檀和缓的话语声中有着轻描淡写的自信,“今日岑二公子你能拿着这幅画来找我,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是故意把这幅画给三儿看的。”
裴宿檀淡笑:“生意场上总有试探。岑二公子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我罢?我试探的不是岑姑娘,当然也无心对岑姑娘不利。我不过是想看看,一线牵与明宗之间,究竟有没有合作的可能。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岑饮乐立在厅中,沉默良久:“居士想知道什么?”
裴宿檀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敌意随着这句话出口很快消失了,心下满意,微微偏头:“无衣,给岑二公子上茶。”
从一开始便站在厅中的岑饮乐,最后终于在无衣把茶端上来的时候坐下。
大约是夜色过于沉寂,二人在谈话时声音都放得很低。
月亮渐渐升高。在这个寂静黑暗的登封城中,有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密谈,有人披着黑袍匆匆行到自己秘密的住处,有人怀着欢欣鼓舞的心情入睡,也有人喜神不宁,辗转反侧。总之,与往常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什么两样。
一晃七日过去,在少林的一声钟鼓响彻山腰后,三年一度的谈兵宴,正式开始。
第77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
这七日来, 三思每日早晨迫于高倚正的淫/威早起练功, 不知是终于有了正经陪练,还是岑饮乐那从东瀛给她送回来的心法的缘故,三思功力突飞猛进,竟然隐隐有摸到掌法第七重的感觉。
早晨努力了, 下午她便和卫三止岑饮乐混作一堆, 在登封城里从南玩到北,再从西逛到东,听遍了城里的歌坊,吃遍了路边的小摊儿, 去城郊骑马射箭拜菩萨, 顺便还在下雨天放了个风筝,在山坡上和卫三止摔成一团, 还往岑饮乐身上蹭,蹭着蹭着就扭打起来, 结果三个人泥丸子似的回到客栈,被高倚正一个个点着鼻子教训, 挨完教训转头就忘到了脑后,第二天继续玩得几乎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晚上回到客栈里, 她第一件事情不是点灯, 而是轻轻地打开窗户——从第一天住进来开始,每天晚上她的窗外都会准时有一件小玩意儿等着她的宠幸。
第一天晚上是糖老虎,第二天是一张热腾腾的烧饼,第三天是她在街上逛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却没买的胡人小皮帽子。第四天——也就是她摔成泥猴的那天——竟然是个扎辫子的泥人。第五天是一只风筝——看手工是新做的, 上面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老虎龇出两颗长牙,牙旁边写了一行字:我不是老虎牙,是狐狸牙。
第六天,则是一根写着“白席”的竹木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