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合阳呆呆道:“喂……你在说什么?”
不仅班合阳,安乐公主,甚至是神官都愣了。
沈情头痛欲裂,愤怒到极致,咬牙切齿道:“沈非!!你难道没良心吗?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是司命。”沈非道,“而你们,都是我笔下的人物。天,与世间人。我,与你们。”
“好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这个司命神,会死在这里!”
“沈情,你真是惊喜。”沈非道,“你知道,你最应该感谢的恩人是谁吗?是我。没有我,你只会是乡野村妇,大字不识一个,再好的人才,也会在村口的泥巴里腐烂……我的那场大水,成全了一个沈情,这才是天大的恩!”
“你不是。”沈情道,“沈非,你这个罪人,不配我报恩。”
“可你已经报恩了。”沈非哈哈笑道,“你没想到吗?你把最出乎意料的结局给了我,简直太让我惊喜……你竟能看出,我是司命,而你们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个唱戏人。”
沈非说:“我已经赢了,从我一手塑造出神女,牵制住皇帝,让他立无血缘的‘福神’公主为储君起,我就已经赢了。感谢你们,让我看到这样一出精彩的戏,真是令人震惊……”
小皇帝跌落在龙椅上,蜷缩起身子。
“接下来,你们会让我看什么呢?是杀了昭懿太子,争夺皇位,还是要保昭懿太子,杀了皇帝,宫变登基?嗯?哪一个呢?”
“哪一个都不会是。”小乔慢慢走出来,抬头看向小皇帝,又慢慢将目光移向太后,他说:“沈非,你知道真正的写书人,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写书人,有何区别吗?”
沈非挑眉:“哦?说来听听。”
“书中人,笔落在何处,它就会去往何处,笔如牵丝,人物一举一动,皆受写书人所控。而活在这世上的人,却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可控。”
小乔伸手,指向太后:“你塑造了她,却无法真正的控制她,因为她是人,一个完整的,有感情有知觉的人……所以,你以为,她会如你所想,因为爱着你,完全听从你的命令?沈非,她是人,你自己问她,陛下,是谁的孩子。”
圣恭侯惊恐转头,怒视太后:“水色!!”
太后摇摇晃晃,木呆呆摇了摇头,她抬起头,看向沈非,凄然一笑,道:“对不起……怀然,对不起……”
小皇帝听到这句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含泪望向太后,抑制不住笑意,急切道:“母后!”
“对不起……”太后重复着这句话。
圣恭侯惊惧,颤声道:“怀然……”
沈非轻轻哦了一声:“真有意思……人物,就应该这样,才有惊喜,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沈情跳下水榭,大步走来:“沈非,你祸国乱政,欺君罔上,指使手下炸毁堤坝,使崖州七万百姓罹难……”
“不用了沈情。”沈非笑道,“你现在要做什么?一一数出我的罪行,用可笑的《大延律》给我定罪吗?”
她说:“我说过,你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她绕开桌子,慢慢走向宫殿中央,张开手臂,开怀道:“我,从落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赢者。结局?并不重要,我等的,就是你们会给我怎样的惊喜,这个结局出乎我意料,但却从未脱离过我的掌控,凡事都有发展,我享受的,是这个过程,这个造人写故事的过程。你们永远不会体会到我的快乐,这是……无可撼动的,我已经收获的快乐。”
沈非放下手臂,回头对沈情一笑,轻声道:“愉悦。”
“你……”沈情道,“愉悦不了多久了,认罪伏法吧!”
“死我一个,解恨吗?”沈非问,“不吧?但我很快乐,所以……你们已经输了。”
她说:“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力量。”
她沉声,对圣恭侯和太后说道:“我要走了,你们呢?”
圣恭侯冲她一笑,眼神异常明亮,道:“我跟你走,怀然,很精彩……谢谢你,你不是凡人,你是……我的神。”
他说罢,碎了桌上玉杯,拿起碎片,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安乐公主匆忙上前阻止,却晚了一步。
汩汩鲜血从圣恭侯喉咙处冒出,他抽搐起来,脸却在疼痛的扭曲后,露出了满意的笑,似乎捕捉到了人生最后的光芒。
沈非抬眼,看向太后。
“母后!!”小皇帝跳起来伸手去拦,傅温珩扣住太后的手指,扔掉了她手中的银簪。
太后垂泪道:“怀然……对不起,我……”
沈非哈哈一笑,闭上眼睛,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笔,在额上画着,朱红色的墨顺着她额头流下,流入口中,她低声唱道:“落笔人物成,神仙也难控,结局难预料,掷笔……待戏终。”
小皇帝暴怒道:“拿下她!!”
沈非手中笔落地,头也垂了下来。
殿内静了片刻,太后凄厉喊了一声:“怀然——”
永昌六年,九月初十,太后薨。
昭阳京诸位官员服丧三月。
年末,大理寺寺正沈情以受贿罪,入了昭狱。
永昌七年,帝亲政。
同年三月,朔阳侯被削爵,理由不明。
五月,皇帝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到昭陵祭拜昭懿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