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痕迹并不是那么明显,只有熟悉的她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她来前精心打扮过,雪白的长裙,烟红色的上襦,乌黑的头发挽成一对娇俏的双螺髻,秀美的脸庞上不施脂粉,却仍旧唇红齿白,眉目宛然,自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清丽可人。
还是当初那个让他只望一眼就会怦然心动的姑娘。
还是那么地坦诚直接,开口就问他还想不想继续婚约。
他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对她只有负疚与愧意,又怎会就此抛下她不管不顾?
他走到她身前,朝她微笑着,郑重地点头:“我会守约的。”
邬青叶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想要的就只是这一句承诺而已,可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勉为其难,便追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濮文洲面露难色:“我如今客居寺庙,居无定所,也给不了你任何庇护。”
邬青叶道:“我有钱啊,我们可以买个小点的宅子,或者租个小院……”
濮文洲讶异:“你哪来的钱?”
“鲁王赔给我的,还有邵阳公主……”
“别说了!”濮文洲脸色骤变,“这钱我不会用的。”
“为什么?”邬青叶不解,转念觉得,他总有几分读书人的骄傲,如今又考上了状元,以后要当大官的,肯定是不想用她的钱。
他怕是还不知道那是整整一房间的赔礼吧?还有那四箱金叶子,哪怕她并不是很清楚京城的地价,但那么多金叶子租住一个小小院落肯定是足够了。
濮文洲目光掠及她发髻边单独的一枚花钗,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抬手到她鬓边。
邬青叶正因为他突然的亲昵举动而脸热心跳,忽然觉得头发被轻轻扯了一下。她抬手一摸,指尖下只余略带凌乱的几缕发丝。
濮文洲甩臂将那枚花钗远远扔了出去。
她惊讶之余又觉莫名气恼:“你做什么啊?这是你送我的花钗呀!”说着便要去寻回花钗。
濮文洲拽住她胳膊:“已经不成对了,不要了。”
说起此事,邬青叶还深觉惋惜:“还有一只掉在鲁王府了,不然……”
濮文洲抓着她胳膊的五指猛然攥紧,暴喝道:“我说过别再提鲁王府了!”
邬青叶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先顺着他道:“不提就不提吧,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提了。”
濮文洲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紧攥的五指也跟着松了劲。
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竟对青叶发了这么大的火,冷静下来后就生悔意,正要开口挽回一下,就见厢房的门被推开。
纪无咎从门后走了出来,目光在濮文洲攥着邬青叶胳膊的手上略一停留,语含讥诮地道:“濮三元好大的脾气啊!震得咱家的耳朵都嗡嗡的。”说着还用尾指假模假式地掏了掏耳朵。
濮文洲脸色一僵,真的很想说句关你何事,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住火气,问道:“纪太保是如何认识青叶的?”
纪无咎掠了眼邬青叶,微笑道:“这个嘛,买烧饼的时候认识的。”
邬青叶无语地别过头去,她还在纪府养病时,纪无咎就要她承诺不把他曾在方家村养伤的事说出去,她也答应了。
但是,买烧饼这个理由也太扯了吧!
濮文洲显然也并不相信,堂堂九千岁纪太保、汝南郡公,怎会亲自去买烧饼?
纪无咎淡淡一笑:“其实是烧饼铺的娘子被纨绔纠缠,邬小娘子偶然路过,仗义出手,将那娘子救了下来。”
濮文洲看向邬青叶,她朝他点了下头,这件事倒是不假。
濮文洲再看回纪无咎:“纪太保恰巧也在此时路过,出手帮了忙?”
他是因此才和青叶相识的么?但若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又怎会为了她闯入王府,甚至把鲁王打了?
却听纪无咎嗤了一声:“咱家是那么闲的人吗?”
濮文洲:“……”
邬青叶:“……”求你做个人好吗?
不过被他这么一搅和,方才她和文洲哥之间的紧张气氛倒是完全消散了。
变成他们两个之间的紧张气氛了。
濮文洲冷冷道:“纪太保为何不肯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与青叶结识的?”
纪无咎的语调亦冷了下来:“咱家和邬小娘子是怎么结识的轮不到你来管,你身为一个儿郎,没本事保护好未婚妻子也就罢了,还冲着她撒气发火,你凭什么?就凭她喜欢你吗?”
濮文洲一时无言以对,脸色变得更为铁青:“在下和青叶还有话要说,纪太保可否回避一下?”
纪无咎袖着手,好整以暇地低笑一声,只那眼眸中的冷意更锐利了几分:“咱家要留在哪儿,还没有什么人敢叫咱家回避的。”
邬青叶眼看着势头不对,急忙拉着濮文洲走开几步,低声对他道:“别和他争了,我们说我们的,让他留在这儿又有什么关系?”
濮文洲从纪无咎那儿收回目光,转而盯着她道:“你觉得没关系?你是来见我的,还让他陪着来做什么?”
说起这件事,邬青叶也有气:“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能托他帮忙,靠他才找到的你。他好意送我过来,你干嘛要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