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好的火折子刚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周围突然亮起了火把。
“嘘,嘘,要命啊,谁一下点那么多火把,不怕引来禁军啊?”正要点火的士兵嗔怪着,抬眸一望,耀目的火把越来越多,连点成片,瞬间呈包围之势。
后知后觉的敢死队兵士们这才惊觉自己已入了禁军的包围圈,个个瞠目结舌,手里还没点燃的火折子惊吓得掉在地上,心底拔凉,乖乖,这下有去无回了。
可惜他们统帅这么好的计策夭折,那些埋伏在行宫正前方草甸里的大军,没得到他们的信号,应该会就此撤退吧。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此时,树林里出现了明亮的火光,就好像他们真的点着了山火。
被长剑划破咽喉前,他们的瞳孔映出巨大的火坑,里面摆好的木材飞快地燃烧着,热浪翻涌,“哔啵”向上炸开的火星,火焰越来越盛。
这样的火坑,一连四五处,火光在这黑夜里尤为醒目,远远望去,就好像在安静茂密的森林里撕开了一道火红的口子,并且火势似乎在向着行宫方向迅速蔓延。
但近处被处死的这些敢死队兵士却看的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星火燎原,而是人为制造的假象,周围拿着水桶、沙土的禁军们随时有能力扑灭这些燃起的火堆。
当脖颈处刺骨的痛感传来时,他们耳畔听到了行宫传来的惊呼声,“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啊,树林着火了!快救火!”
听这个声音,是禁军有意为之,是他们设的局!
他们早已猜到了统帅的意图!
大军,大军千万不要动!
明白过来的叛军兵士们想要拼命大声疾呼,最终只能扭曲的倒下,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就在端王一方谋划火攻之时,陶玠也注意到了行宫面临的这一巨大威胁,并思考着如何破局。
“初战,端王自恃有三万人马,因此采取了正面进攻,遭受挫折后,他们忌惮于火器的威力,必会另寻他法。耿申既熟读兵书,善用计谋,必会注意到行宫周边山林可用火攻,若派人秘密潜入,引发山火,叛军可趁禁军救火之时轻而易举地攻破城门。”
他摆弄着沙盘上代表两军队伍的旗帜,所言之事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凝眉。
陶猷追问道,“你刚刚说的引君入瓮,要如何行事?”
陶玠将沙盘重新整理,旗帜摆回到原位,“叛军既用火攻,想必会挑选行宫附近的山林下手,若是离得远了,即便放了火,火势无法在短时间内波及到行宫,达不到他们想要突击的效果。是以,我们可以在行宫两侧的密林加派人手,来个瓮中捉鳖。捉到后,再放火。”
“放火?”陶猷不解道,“你是想引叛军主动来攻?可是一旦点火,火势不好控制,恐弄巧成拙,真烧到了行宫。”
陶玠:“兵法有云,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1)耿申对火攻的要领定烂熟于心,既遣人放火,必会率大军在外埋伏,伺机而动,只有看到我们为救火而兵荒马乱,自顾不暇,他才会发起进攻。而我说的放火,并不是真的点燃山火,而是误导对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陶猷皱起的眉头刚舒展开,继而又拧起,“嘶,不对啊。咱们人手本就处于弱势,为何还要主动去吸引敌军,当下不该是拖延时间加强防守,等候援军吗?”
“因为风向。”陶玠的视线再度落回到碧泉山所在的位置,“他们用火攻,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陶猷拧了拧浓浓的眉毛,“我还是不太明白。”
“陶尚书的意思是,山风的风向会发生变化。”杜袅袅适时出声,“这段时间的碧泉山,每当深夜,便会刮下坡风,也就是南风,风从行宫刮向草甸。陶尚书是想在草地上,放一把火吧。”
陶玠赞许的眸光定定地望向杜袅袅,“正是。”
安宁郡主听到这,双目放光,不由自主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些的!高啊!”
她兴奋地说出声,这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闷闷道,“罪过罪过,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赞扬你们两句,绝没有插嘴。”
陶猷对着沙盘上的地形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二位尚书大才!需要如何布置,但凭吩咐。”
杜袅袅抿唇笑道,“陶统领,你才是主帅。”
陶猷赧然直立,笑着挠了挠头。
月色渐为云层遮挡,朦胧不明。
叛军密密麻麻匍匐在草甸上,手里拿着树枝遮挡身体。泥土和芳草的气息环绕,即便有虫子爬进衣衫,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静谧中,眼前的山林突然亮起一道火光,接着往四周很快扩散。
“快看。将军,山火点着了。”
士兵们惊喜地低语道。
耿申抬起眼眸,直视前方燃起的火种,肃然道,“未得号令,不得妄动。”
欣喜仰头跃跃欲试的兵士们闻言,皆趴了下去,不敢造次。
眼看火种愈燃愈烈,不知是否借了山风的缘故,没多时,便烧到了行宫的宫墙外侧,禁军们争先恐后鱼贯而出,纷乱间宫殿的灯依次亮了起来,喧嚣声不亚于白昼,直到火光在宫殿一侧亮起,宫人们乱作一团,前仆后继地高喊灭火,耿申这才下令,“全军将士听令,攻下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