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无双合上折子,跪在了宣武帝面前。
“阿爷明鉴,此乃歹人猖狂,在叛军之中散布谣言。”
宣武帝叹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陇雀只怕是留不得了。”
书房的氛围一时变得凝重起来,只听见窗外风声摩挲。
无双低下头,低声道:“玄奴知晓阿爷为难,只是请阿爷在朝臣之中已经答应了三堂会审,天子一言九鼎,玄奴恳求您到会审之后再作决断,也给玄奴一些时间,为阿爷分忧。”
宣武帝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
最终,他缓缓点头:“好,既然如此,便等到三堂会审再作决断。”
无双连连谢恩后,急步离开书房。
她刚走出门,孙公公便匆匆走了进来。宣武帝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孙公公脸色有些凝重,却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了书房。
*
京都的天牢深处,昏暗潮湿。长长的铁链锁在墙上,而链的另一端则是陇雀。他靠坐在角落里,头发有些散乱,那双绿色的眼瞳,光芒黯淡。
永恒的寂静之中,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多时,牢门缓缓打开,孙公公一身锦衣,手持拂尘,身后跟着三个小太监,手捧着托盘。
地牢内昏暗的光线落在托盘上,照亮了上面的白绫,匕首,和一壶鸩壶,看得人胆寒。
牢里味道混杂,孙公公皱了皱眉,走到陇雀面前,躬身一甩拂尘,道:“陇侍卫,奴奉了陛下的命,来送您一程,陛下仁慈,赐了白绫,匕首和鸩酒,请您选一样上路。”
第60章
春日的雨水斜斜地打在高处的气窗上, 滴滴答答地敲击着冷硬的墙面,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像是一首丧曲。
陇雀缓缓站起身来, 凝视了身后那三样东西好一会儿,开口道:“陛下所赐,罪臣不敢不从,只是在上路之前, 有劳孙公公给些纸笔,让我留下只言片语。”
孙公公没说话, 却是盯着陇雀那双墨绿色的瞳看了半响,那双瞳轻轻浅浅, 像是两湾清潭。里面没有怨怼, 没有愤怒, 似乎只有些淡淡的遗憾之色。
终于, 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小年子,去给陇侍卫寻纸笔来。”
话落,他身后的小太监放下手中的托盘往外走去, 不多时折返回来, 手里多了两张宣纸和笔墨。
他上前将东西递给陇雀, 陇雀铺展信纸,快速地写起来。
他写得极快, 似乎早已预料到今日结局,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孙公公斜眼看去, 只见他第一封信留给了他母亲,而第二封, 则是留给了皇太女。
不多时。两封信写完,带到笔墨稍干,他小心将信折了起来,交给了孙公公,又嘱咐道:“陇雀身后,还劳烦孙公公将这两封信送于我阿娘和殿下。”
孙公公一一应下。陇雀这才走到托盘旁边,举起了那杯鸩酒。金樽玉盏里,酒液深红如血。他望着杯中酒自嘲一笑,似乎是在笑自己此生,命薄如纸。
他将酒杯举至唇边,正要一饮而尽的时候,却只听见一阵分外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牢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女人沉得滴水的脸出现在了陇雀面前。
“殿,殿下……”陇雀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无双眯了眯眼,迅速跨步前来,一巴掌将陇雀手中的酒打翻在地。
玉盏砸在冷硬的墙壁上,四分五裂,杯里的毒酒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味。无双眯了眯眼,看向孙公公,道:“阿爷今晨才答应了孤要等到三堂会审,你这老太监假传圣旨,好大的胆子!”
孙公公闻言,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分明是奉了皇命前来,如今却是有理也不能讲。孙公公夹在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女之间,里外不是人。
“孙公公,殿下正在气头上,您先出去等着吧。”陇雀缓缓开口道,声音平静。
孙公公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赶紧顺着台阶带人退了出去。随着他脚步声渐远,陇雀这才敢看向无撒谎,却见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却沉得厉害。
陇雀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垂下了眼,道:“殿下,您明知道,没有陛下的命令,孙公公怎敢前来。”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女子声音冰冷,又有些尖锐,似乎故意在噎他。
陇雀一顿,又开口道:“事情闹成今天这个地步,殿下和青宫因为臣受了不少的非议,一切都是臣的错,若是因为此事拖累于您,臣心难安。”
“是吗?”女子问道,声音不知喜怒,“孤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般没用的东西,被人用流言一逼,就要身边的人用命来保护。”
陇雀摇头,试图解释道:“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似乎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对着无双扯出了一个安慰似的笑道:“臣只是觉得,因为臣这点小事拖累了殿下,实在是不值。臣不过贱命一条,若是殿下不曾来,臣也早晚会死在太女手上,所以,殿下不必介怀。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