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柠没多想,弯下腰捡东西。
目光忽地一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捡起其中的几张纸时, 纸张发出的窸窸窣窣的轻响。
听力学检查报告单。
病历。
苏岁柠的手指慢慢收紧, 呼吸有些颤抖,一行一行往下看,看到诊断那一栏写着:突发性耳聋。
她看不懂那个纯音听阈均值是什么意思, 摸出手机上网查, 片刻, 她看着手机,直到屏幕变暗, 再自动锁定。
右耳极重度听力损失。
她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遍日期。
是四年前, 她不可能忘记的一段时间。
苏岁柠缓了口气,看向那扇关着的房门。
他听不见。
她说分手的时候, 他听不见。
苏岁柠想象不到失去一种感官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是怎么平静地坐在她对面, 在不知道能否恢复听力的压抑里, 凭口型辨认出她的话。
她说的是分手。
他努力辨认的话,是分手。
苏岁柠眼眶一酸, 脱力般地靠在一边的墙角, 捂着眼睛, 感受到眼尾的潮湿。
过往的画面涌进脑海, 一幕一幕闪烁而过,从雪夜的咖啡馆,到随风而动的祈福牌。
当年是她自己不要他爱她的。
现在又矫情地,想念那样的爱。
片刻,她揉了揉眼睛,把纸张重新叠好放进柜子里。
不知道宋时礼有没有睡着了,她放轻脚步,打开房门,慢慢挪到床边。
地板上铺着毛茸茸的厚地毯,她索性直接屈腿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时礼。
“睡着了?”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
“…”
苏岁柠趴在床沿,侧过头。
我好像不值得被爱。
脑袋上忽然一重,苏岁柠抬起眼帘,慌乱地掩去眼里的情绪:“你还不睡?”
宋时礼一手搭着额头,一手揉揉她的头发,声线还是哑着:“你坐地上干什么?”
苏岁柠抿唇:“…没什么。”
暖黄的灯光温柔缱绻,苏岁柠沉默一会儿,伸手关掉了电灯:“早点睡,晚安。”
…
次日清晨。
苏岁柠原本是不需要早起的。
但是她忘记关掉六点的闹钟了。
苏岁柠幽怨地起床,戴着睡衣的帽子,一面打哈欠,一面迷迷糊糊地打开主卧的门。
她自己都还困得睁不开眼睛呢,俯身摸了摸宋时礼的额头,碎碎念道:“嗯?好像还有点烫。”
她跟昨天晚上一样,在地毯上坐下,托着下巴,明知道人家还没醒,还有商有量的:“等你醒了再量体温吧。”
趴了会儿,苏岁柠的困意一点点褪去,她抬起头,盯着宋时礼的侧脸看了会儿。
这半个月,他们其实没说过多少话。
来来去去就是吃饭,睡觉。
苏岁柠忍了忍,没忍住,微蜷着指节,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蹭得心痒,她撑着床沿,靠近了点。
她想起以前的时候,宋时礼早上但凡醒得比她晚,她很无聊,就摸摸这里蹭蹭那里。一通忙活,总算把人家给吵醒了,宋时礼无奈又宠溺地问她大早上的能不能安分点。
现在就不一样了。
最近这段时间的早上,他们简直是在较劲谁起得早,有来有往地闹了一阵“你压我头发了”“我外套呢”,再客气地一起吃个早饭。
然后各上各的班。
苏岁柠眨了下眼睛,凑到他的脸侧,一手拢着垂落的发丝,低头在唇边亲了亲。
重逢之么久了,一次接吻都还没有过呢。
这别扭闹得,真挺能忍。
-
苏岁柠在临溪过了悠闲的新年。
一觉睡到大中午,晒晒太阳看看书。
年初二这天,临溪下了一场薄雪。
枝头新雪,风吹树稍动。
苏岁柠跟着邹秀茹走亲访友,邹秀茹和一帮亲戚们叙旧,她就算坐在角落里,还是被点到。
“小柠今年也二十四了吧?”
“是啊,有男朋友没啊?”
苏岁柠一脸习惯了的表情,礼貌笑笑,糊弄过去:“二十四也还好吧,我不着急。”
亲戚“哎”了声,拍了拍手:“那不能行,我同事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都结婚了!”
苏岁柠干笑一声:“是吗。”
邹秀茹打断那人喋喋不的话,面上带着笑:“我们小柠要不结婚,我也养她。”
几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乐得前仰后合,房间里说笑声不断,应和着门外院子里孩童的玩闹声。
苏岁柠拍了张桌上的果盘的照片,发给许思颜。不过她估计也在走亲戚,没回消息。
“小柠,我同事家还有个儿子呢。”
那位阿姨不知道为什么执着于这个话题,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翻了张照片出来,硬是要递过来给她看。
苏岁柠无奈:“不用了阿姨…”
阿姨扬眉,撇撇嘴:“眼光不要那么高,人家条件不赖的,怎么样,要不要阿姨把他微信推给你?”
苏岁柠:?
有在听她说话吗?
苏岁柠整个人都贴在椅背上了:“真的不用,我不着急,您别操这份心啦。”
好说歹说,阿姨总算觉得没劲了,转头嘟哝了句:“眼高手低,当心以后找不到对象,那会儿就来不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