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柠没说话, 垂了垂眼帘, 目光复杂。
宜京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繁华喧嚣的一场梦。灯火闪烁, 走过人来人往的长街, 她回过头时, 也会恍惚一瞬。
本以为不会留在宜京工作, 但一年半之前前毕业的时候，她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或许再过几年, 她会下定决心离开吧。
“柠姐？”
孟以晨疑惑地叫了她几声：“到了, 你发什么呆呢？”
苏岁柠回过神, 说了句没事。
她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说请进，才推门进去，打了个招呼：“老师。”
廖姿抬起头，微笑道：“来了？坐吧。”
廖姿，《周末MELODY》副主编。
岚艺印象旗下期刊杂志品牌，内容以美学与时尚为主，涉及生活、娱乐、文化艺术、职业等领域。
苏岁柠第一次进编辑部的时候，认真地挑选了几何形状的耳环，颇具设计感的露肩毛衣和阔腿长裤。
现在已经大大咧咧穿着棉袄背着帆布包出门了。
廖姿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起今天的采访对象：“薛盈老师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你们一会儿喊薛老师就可以。”
孟以晨猛点头：“好的好的。”
薛盈，他们今天的访谈对象，瑞壹拍卖行的拍卖师。
因为只是文字访谈，大家比较放松。除了孟以晨，他刚进编辑部实习，这次过来观摩学习的，闲不下来地东张西望。
苏岁柠提醒他：“等会访谈的时候安静点。”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从外打开。
薛盈一身素色的新中式旗袍，从容地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落座，纤细的指尖轻搭着扶手，温声道：“好久不见。”
廖姿弯唇：“是有几年没见了。”
薛盈摇摇头：“工作太忙，也没办法。”
助理在休息室里备了茶水，薛盈稍一俯身，慢条斯理地倒了几杯茶，示意一旁的苏岁柠和孟以晨：“你们的。”
苏岁柠忙说谢谢，接过热乎乎的茶杯，微抿了一口。
薛盈看着她笑笑，问廖姿：“学生？”
廖姿点头：“编辑部的小年轻。”
苏岁柠在心里浅笑。
上个月过完二十四岁生日，要说年轻，也不算特别年轻了。
她时常恍惚，总觉得睁开眼睛，还在高中的课堂里，或者是大学的宿舍里。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文字访谈没那么多要求，更像是闲聊，薛盈和廖姿老友见面，聊得轻松自在。
苏岁柠开了录音笔，在一旁做简单记录。
约莫四小时，访谈结束。
一行人起身，薛盈微笑着和他们握了手，苏岁柠礼貌点头，孟以晨受宠若惊。
薛盈和廖姿有说有笑地走出休息室，苏岁柠跟在她们后面，低头翻看着帆布包，确认没有忘记的东西。
铺了地毯的缘故，脚步声很轻。
“真的好几年没见了，有两三年了吧？”
“今晚吃个饭怎么样？”
“当然…”
苏岁柠的一拍心跳声，兀自在耳畔放大。
对面的人停下脚步，不过不是因为她。
灯光明亮，眼角眉梢流转着碎金色。他穿着件寻常的毛呢大衣，让苏岁柠感觉这真的是场睡回笼觉时做的梦。
她还在读大学，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她会在教学楼的，或者是活动中心的走廊里，遇见他。
“Lyle？”
薛盈讶然地看着他：“你来后场干什么？”
宋时礼没回答，目光随意地一扫：“采访？”
薛盈说是，转头和廖姿介绍：“这位是西悦创投的运营官，宋时礼。”
廖姿点头：“我有听说过，您好。”
苏岁柠只是低着眸，忙着躲开他的视线。
孟以晨倒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压低声音悄悄问她：“柠姐，你不是说大老板不会亲自来吗？”
苏岁柠：“…”
孟以晨好奇心过重，也没看懂她的脸色，接着问：“我看他好年轻啊，感觉跟咱俩差不多大。”
苏岁柠：“…”
孟以晨喋喋不休：“是不是其实是保养得好，其实三四十岁了…”
苏岁柠：“…”
她嘴角一扯，眉心跳得厉害。
求你闭嘴。
孟以晨：“柠姐…”
苏岁柠终于忍不住，抬眸微瞪了他一眼。
孟以晨好像突然想起来苏岁柠不久前告诉过他要安静点，他默默收了声，但还是在好奇地打量。
就是那一抬眸。
苏岁柠和宋时礼对上视线。
她一瞬间屏住呼吸。
和四年前，真的没什么两样。
他还是那样，清隽淡漠的眉目，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和驼色大衣，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戴着红绳。
时间往前推四年，那年的十一月底，是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校园里落叶满地，她会把手里的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分给他。
所以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呢。
苏岁柠眼眶发酸，想别开视线，发现宋时礼早就不在看她了。
提在一起的是她，忽然提出分手的也是她。
宋时礼也许真的觉得是她不在乎吧。
也可能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苏岁柠一时不知道是前者好，还是后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