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和画像上更相似。”男人低声和身旁的人耳语,“之前这姑娘进门时,我看了两眼,若说容貌,只有三分相似,但眼睛里那股劲儿,约莫像个七八成,比起之前找的那些容貌相似的,说不定这个送上去效果更好。”
旁边的人倒是无所谓,“你觉得像就成,兄弟你眼力比我好,咱们俩人里,你负责看人,我负责抓人,只要条件合适,管她是哪家千金,都得给咱们大人卖命。”
“哪有卖命那么严重?”男人笑道,“老爷这是要送这些好姑娘们一条青云直上的登仙路,被人供奉长生牌位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是卖命呢?眼前这个家里条件看起来不错,不能用以前的老法子,我寻摸着先查探一下这家人的背景,要是没问题,就禀报给老爷差人安排,总不能人还没找到,先给家里捅出纰漏。”
“兄弟想的周到,我全都听你的!”那人心服口服道,“不愧是老爷看重的心腹,想事情办事就是比我这个半吊子周全。”
将眼前这个美貌姑娘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两人一边盯人一边喝着小酒畅想日后的富贵日子。
驿站里喧闹不止,就在桐花用过晚食也听完热闹准备回小院时,外面又有新车队入了驿站。
从京内而来的车队人数众多,下人秩序井然颇有底蕴,马车上的家徽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是出自武国公府左家。
桐花脚步顿了一下,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说不定还能见到老熟人呢。
当先进来的下人正和驿站官员沟通,过了一小会儿,侍女们细心簇拥着一位面有病容脸色苍白的姑娘缓缓进门,这姑娘容貌长得极好,至少桐花看在眼里,很有几分欣赏美人的兴致。
对方神情恹恹,连半分打量外人的兴致都没有,就这样一路进了被安排的小院,徒留大堂中不少人唏嘘感叹。
桐花很确定这是实打实的左家人,毕竟那双和左寒左老将军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摆在那里。
看过美人之后,她理了下裙摆,准备起身。
谁知刚才送姑娘进去的侍女们有几个去而复返,等在了门口,姑娘们的眼神透着盼望与欣喜,看情态显然是在等男人,而且还是个让她们芳心大动的男人。
这就有意思了,桐花顺势看向门口,总觉得会看到某个姗姗来迟的小白脸。
果不其然,让姑娘们凑在一处翘首以盼的人粉墨登场,正是一位身形挺拔面貌英俊的年轻公子。
左寒那张脸过了三年依旧是那副好模样,不过较之从前,少了几分桀骜与浮躁,看着沉稳成熟不少。
“这位少将军看着比几年前成器多了。”结束闲聊的老爷子凑到桐花旁边和她低声说小话,“我看左老头心里该很高兴很满意了。”
“是该高兴,”桐花赞同,“从前那么跳脱轻浮的一个家伙,现在终于成熟,老爷子终于不用被不成器的孙子气得天天灌降火药了。”
想起当年军营里左老将军被这个孙子气得天天寻他把脉开药的过往,老爷子捻着胡须笑了笑,“那倒也是,说起来,当时左老头还打过你的主意,想把你娶回家帮着调-教这个孙子呢。”
“你们两个那时候倒也有几分欢喜冤家的意思。”
这冷不防的两句话让茶喝到一半的桐花呛咳出声,“您这是在取笑我吗?”
“我取笑你?”老爷子瞥了桐花一眼,语气凉凉,“我哪敢取笑我们桐花姑娘啊。”
“我只是在想,当年说不定答应了左家的求亲都比现在好。”
“还答应求亲?”桐花无奈道,“这天才刚黑,还不到您说梦话的时候。”
老爷子这就不服气了,“左家有什么不好?老将军待你那么好,像忘年交一样,都快视你为知己了,左寒那小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跟你比起来,你脾气只会更差,为人更任性,若是你当初开口允嫁,以你的本事还收拾不了那么一个毛头小子?哪里会有后来那么多苦楚和麻烦事?!”
“我就说最耿耿于怀的人是您吧,之前还不承认?”桐花笑道,“我自己都过去了看开了,您倒是还没看开,天天放在心里惦记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说一说念一念,还要再来膈应膈应我,寒碜寒碜我,我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老爷子质问。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的错!”桐花赶紧给人倒了杯茶,敬茶讨饶,“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老念得对!”
老爷子轻哼两声,接过茶一饮而尽,算是把这茬揭过去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年纪大了非要念叨这件事儿,实在是当年的结果太惨烈,先是瞎眼后是战死沙场的,每一桩的结果都要他这个老人家来亲眼目睹亲自承受。
瞎眼的人还能笑出来安慰别人,战死沙场万箭穿心的躺在棺材里人事不知,她自己倒是轻松自在,怎么不想想旁观者经历的锥心之痛。
当年扶着棺材那一哭,当真是哭掉了他半条命,若不是后来费尽心力救回这小混蛋,他能留给爱妻的估计也只剩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枯槁老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