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在听完后,对那所谓的药蛊表露出了兴趣:“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神奇的药蛊?你是从哪弄来的?若将其大量制作,投于夷狄贼寇常年进犯之所,以水入药,何愁天下不能太平?”
阮问颖道:“这自然是我杜撰出来的。天下若当真有此种药蛊,怎么会被我轻易得到?不过是编来吓唬人而已。”
杨世醒笑容不变,显然早就知道她对徐妙清所言不实:“不错,很聪明。人一去了三分胆,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你这一出攻心计唱得漂亮。”
阮问颖有些难为情地抬手绾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你别夸我,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指不定会觉得我怎么诡计多端呢。”
“这样便算诡计多端了吗?那我对付人的手段可要比你残忍多了,至少你只是从精神上折磨对方,而我么……”他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阮问颖也不需要他说下去,不提张、楚两家,也不提太后和太子,只看徐妙清在被他关押时弄瞎了一只眼,就能知道他的手腕有多少。
可她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心计谋算。
“我还没有把我的打算说完。”她道,“我虽然杜撰了药蛊,却也托人寻来了一味别的药,让谷雨给她服下。”
“此药能让她在服用后的半年内每隔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蚁附骨,麻痒难耐,只有服下解药才能缓解,和药蛊差不多。”
杨世醒恍然:“原来这就是你托吴想容寻药的原因。”
阮问颖初得寒丹时,曾拜托过吴想容一件事,那就是帮她寻得此药,作为寒丹的替代品。
她不意外杨世醒会知道这件事,她惊讶的是他还记得:“你还记得?”
“不过一旬的事,我怎么会忘记?更何况这事还关乎你。”杨世醒微微一笑,很快把个中关联想明白,“难怪你要留两个人在她那里。此药虽然发作凶险,但无性命之忧,并且半年一过便会失效,需得有人续上。”
“是啊,发作的时间也很短,有心志的人不服解药也能熬过去。”她补充,虽然她不觉得徐妙清会有这份心志。
“很正常,药性凶猛的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收起晾干墨迹的文章,放到一边,“比不上你祖母给你的寒丹。不把此丹丸给她服下,你不觉得可惜吗?”
阮问颖摇摇头:“寒丹药性太凶,我怕她撑不过几年,让我没有好戏看。”
又嘀咕,“而且我也不想听祖母的话,把药给她服下,我不希望变成和她一样的人。”至于这个她指的是真定大长公还是徐妙清,她没有详说。
杨世醒也没有细问:“不想听就不听,按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
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又一篇文章的开头。
阮问颖给他磨着墨。这本来该是宫侍做的活计,但他们二人在相处时一向会屏退旁人,就由她来接手了,左右她也没什么事。
她歪着头,看着他笔下于工整中不失飘逸的字句:“裴大人昨日不是只留了一篇文章吗?你怎么又写了一篇?是要替我写吗?”
“你的文章还没写完?”
“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你且等等,等我写完了这篇就替你写。”
“所以你这篇文章是写给谁的?徐大人?他还没有出府吧?”
“是写给陛下的。秋试将近,陛下让我写一篇文章当做卷文,给应试的学子出题。”
阮问颖立时没了声。
她安静地磨着墨,磨完之后候在一旁,也不开口说话或玩笑嬉闹,就这么不发一言地坐着,目光一会儿瞄向纸上的文字,一会儿看向身旁人的侧脸。
杨世醒写了盏茶时分,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抬头看她:“怎么没声了?”
她惊了一下,连忙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你认真写罢。这文章这么重要,你别分心。”
见状,杨世醒就明白了,一笑道:“好。”低头继续撰写。
过了半晌,他停下笔,目光在文章上过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方以镇纸压了,搁笔静置。
抬头对上阮问颖有些紧张地瞧着他的目光,他缓缓笑道:“怎么样,想看一看试题吗?虽说秋试不比春闱,但也十分紧要,我写的又是策论三题之一,有了它,必定能获得一个好名次。”
阮问颖睁圆杏眼:“我又不下场考试,看试题有什么用?”
“可以告诉给你认识的人看,这样一来你就是对方的再造恩人,往后入了朝堂,便会唯你马首是瞻。”
“然后被你以科举舞弊的罪名抓起来?”
“不会。泄题人是我,我是主谋,你只是从犯,我们里应外合,谁都查不到我们的头上。”杨世醒悠闲答话,将写有试题的宣纸贴着金丝绢帛一块卷起收拢。
朝中密文向来以帛书为凭,阮问颖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确实没有逗弄自己,方才写的的确是重大之事,至于是不是科举试题则无关紧要。
她轻哼一声:“我不和你说这些胡话。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之前你不是拿着寒丹去给杨士范服下了吗?怎么样,他现在情形如何了?”
杨世醒闻言,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了:“我正要和你说他。在服下寒丹后的前两日,他尚未有何明显症状,但现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