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大胆,饶是一向知他习性的阮问颖也颇为无奈,劝道:“你还是收着点吧。六殿下自是不会派人盯着我,可万一要是他自己过来呢?听见你刚才那番话,他会怎么想?”
阮子望依然不惧:“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他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前几年我在长安时和他打过几回交道,那时的他虽然有几分故作老成,但也不失喜人之处,怎么长大成人后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他朝她大吐苦水:“前两回我进宫求见,一点没想过他会拒绝,好歹我也是他现在的表哥、将来的小舅子,进宫的理由还很合乎情理,只是想见见你,知道你好不好、平不平安。”
“可他却接连两回拒绝了我的求见,好不容易允我进了宫,也不肯让我看一看你的情况,尽拿些推诿之辞敷衍我,语气还很高高在上,不给我半点情面。”
阮问颖能理解他的不满,毕竟杨世醒有时就是这么令人生恨,但她还是有些纳闷:“他小时候很平易近人么?不一直都是这副傲然视人的脾性?”包括她也没少受过他的奚落,只是程度轻了点而已。
“是啊。”阮子望睁圆眼,“所以我一点也想不通,小妹,你怎么会喜欢他?以我们阮家的声势和你的品貌学识,要找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凭什么非要选择他?难道就因为他是陛下的嫡子?”
这话阮问颖自然不会接,即使她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才亲近杨世醒的,也不可能傻到真的在兄长跟前承认。
她莞尔笑道:“二哥,你这是心怀偏见。六殿下身份尊贵不假,可他本身也十分超然卓越,在同辈人中出类拔萃,属佼佼者。我自然会喜欢他。”
阮子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古里古怪道:“是啊,是很超然卓越,超然卓越到让你有家不能归,要在这深宫禁苑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连亲人的面也见不着。”
“我朝以律治天下,就是被关在大牢里的犯人都能有探视的机会,可你呢?你有什么?他的金屋藏娇?”
阮问颖微红了脸,为他的含沙射影,也为她和杨世醒在这些天里的相处情态,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金屋藏娇的意味在里头。
“二哥,”她决定转移话题,软语撒娇,“你今日特地过来见我,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怎么说我们也有数日不曾相见,你好歹也过问一下我的情况,关心关心我。”
幸而,她的仲兄除了在排兵布阵方面比较老道,其余地方都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她带偏了话。
“我怎么不关心你?这几天我为你的事焦心忧虑,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怎一个愁字能了得?把你嫂子都晾在了一旁。”
“可我两次想要入宫见你,两次都被拦住,你也不回家,只派人来报几声所谓平安的口信,昨日我才收到你亲笔书写的第一封信。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看似指责的口吻里充满了真情的关切,听得阮问颖既羞愧又动容,不再和他耍小心思,诚恳答言。
“是我不好,二哥,妹妹让你担心了。不过我是真的没有事,让谷雨给你报平安的口信也是真的,不是骗你。”
见她如此,阮子望的态度也变得平缓起来:“我相信你不会骗我,小妹。可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没事和我所想的是不是一回事呢?”
还很罕见地给她说起了道理:“我在青州时,每次受伤也总会对爹娘说没事,不是想要瞒着他们,是真的觉得一点小伤无伤大雅,不需要大惊小怪。”
“可爹娘他们不这么想,一旦发现之后都会数落我,说我受了伤还不安分,白白教他们多担一份心。我现在的心情就和爹娘他们一样,小妹,你能明白吗?”
阮问颖怎么不明白?她收到父母从边关寄来的家书时,几乎次次都会先因为信里所写的战报感到欣喜自豪,然后生起一阵忧虑,挂念他们是否受了什么伤没告诉她,是否在报喜不报忧。
而且她还的确对阮子望这么做了,隐瞒了她被陷害下药一事。
一时之间,她进退维谷。
既想告诉对方真相,不使兄妹之间存在隐瞒,又不想他为此感到愤怒,急火攻心。
哪怕在所有人的心中,她和杨世醒早已结嬿婉之欢,此番中药对她而言不算什么损失,她也依旧能确定,她的二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气得先把含凉殿砸了,再跑去徐家别庄给她报仇。
这样一来,不说会不会破坏杨世醒的计划大局,单是阮淑晗和徐元光这一桩亲事就再成不了。
哪怕徐妙清罪有应得,徐家经此一事后在她心里从清流之家成了教养出一个疯子的无德之家,她也不想把她的堂姐牵扯进来,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无法和心上人相守的痛苦。
再则,这话也着实有些难以启齿,面对知晓内情的山黎,她尚且能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面对什么都不知情的兄长,她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如此一番踌躇犹豫,终是道:“我真的没什么。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幌子,是一桩诱敌之计。”
第198章 看来这位六皇子也不是在什么地方都冷面无情嘛
“幌子?”阮子望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这几天所见所闻皆是假的,不是真的吗?”
“七分真、三分假吧。”阮问颖含着微笑,思忖着合适的说辞,“我的确是在徐家别庄里遇到了一些事, 但并非没有任何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