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瞬间,阮问颖想起了自己在面对大长公主时的窒息感,以及曾经想退亲而不得时的绝望无助,理解了徐妙清一瞬。
那些长辈的期望和要求,哪怕再不合情理、再强人所难,她们这些做晚辈的也很少能够拒绝,几乎都是默默不语地应承下来,逼迫自己去完成。
不过她和徐妙清不同,她不会因为长辈的期望而扭曲疯狂,哪怕是在她最绝望压抑的时刻,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主动害谁。
更何况还是这种假装和人亲近的小事。
就如她,假装喜欢了杨世醒这么多年,也没有动过想要害他的心思,顶多觉得厌烦,不想见他,从来不会生出恶念。
所以她只理解了徐妙清一瞬,情感就重回了冷漠,并且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在即,只要再添上一把火——
“我的家人不会要求我这么做。”她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他们从来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徐妙清的挣扎戛然而止。
她定定看了阮问颖半晌,倏然笑出声来,笑声凄凉凄厉,像寒冬夜里刮过的霜风。
“是啊,你和我不同,你的家人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最想要的,你自然不会觉得如何……”
“人人都道你命好,生于国公之府、公主之腹,天生便处云端,居万人之上。你也的确是命好,才能拥有现在这一切……”
“可我不服,我明明样样不比你差,家世也跟你差不多,为什么一定要排在你之下?就因为你得了六殿下的喜欢吗?”
“可你之所以能成为六殿下的心上人,靠的全是你的长公主母亲。自小带你入宫,亲近六皇子……这样算计得来的感情何其可笑?你凭什么因此赢过我?”
第194章 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于嫉妒
阮问颖明白了。
徐妙清是在嫉妒她。
嫉妒她是镇国公和安平长公主之女, 嫉妒她得帝后偏爱、嫡皇子倾心,嫉妒她将来能位居中宫,母仪天下。
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做。
一旦她失去清白,不管她选择继续追随杨世醒还是倒戈相向, 将来又能不能当皇后, 都回不去最初的模样。
如同污泥流入清潭,墨水滴染绢丝, 她会从云端彻底跌落下来, 直坠深渊。
这就是徐妙清害她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 都是出于嫉妒。
阮问颖终于了然。
她缓缓起身,行至狱栏跟前, 与徐妙清四目相对。
“是吗?”她道, 声音很轻,也很沉稳, “你是因为嫉妒我, 才想要害我?”
徐妙清盯着她,有些古怪地笑起来:“不。我不嫉妒你。你又不比我强,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我只是不服, 不服你只因为有一个好出身,便把什么都压过……倘若你没有出生在国公府,不是安平长公主的女儿,你不可能会拥有今天这一切。”
“但凡你真的比我强,像宜山夫人那样才情斐然,像楚端敏、不……像楚家罪女那样容冠京华, 像皇后殿下那样贤德无双, 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服气。”
“可你虽然容貌不俗、才情不浅, 品性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而纵观整个长安,哪家贵女不是像你这般?你有什么特殊的?有什么比我强的?”
“所以我不服气……我不服你,不承认你。”
阮问颖听着这絮絮叨叨的一连串话,心中越发肯定。
徐妙清就是在嫉妒她,被这种嫉妒蒙蔽了心神,燃烧了心智,最终走上不归路。
她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开导慰怀之语,直接居高临下地否定:“不对,你就是在嫉妒。”
“嫉妒我家世比你好,长相比你好,亲事比你好,前途比你好。你不是不服气我,你只是受不了比我差,受不了过得没有我好。”
“你就是在嫉妒我,妙清妹妹。”
徐妙清几乎是尖利地回了一句:“我没有!”
她再度挣扎起来,绷紧了哗啦作响的铁链欲往前行,伸手想要抓住狱栏,但无论她怎么使劲,她也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触碰到狱栏分毫。
她只能扭曲着脸,撕声叫喊:“我没有!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完美了!我根本看不起你!不在乎你!”
“不。”阮问颖朝她露出一个轻笑,俯视着她,温柔絮语,“你很在乎我。在乎得不得了,在乎到哪怕旁人只是提及我只言片语,都会让你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恨不得大喊发泄……是不是?”
徐妙清癫笑起来:“是,是……是!你说对了,我就是嫉妒你,凭什么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喜欢你!凭什么他们处处拿你来压我一头!”
“身为世家贵女,我难道做得还不够好吗?温和持礼、虚心敬让,无论是谁我都会喊一声姐姐妹妹,从没有做过背后嚼舌、偷下阴手等勾当!”
“你扪心自问,我素日里做的这种种事情,可否称得上一句光风霁月?!可否比得过你?!”
“可是每个人……每一个人,都觉得我不如你,他们的眼里只能瞧见你,哪怕你骄矜奢纵、心高气傲,略有不合心意之处便于言谈举止皆不留颜面,也还是觉得你比我强!”
“父亲和母亲都认为你比我好,要我多向你学习。母亲甚至埋怨过我,骂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去争取六殿下的喜爱,明明我的家世不比你差多少,所以一定是我不行,是我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