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年年扶额,又来一个。
她再次转头,见高俨笑着大步走来,他腰间的铠甲还未卸去,看来是刚练兵回来。
今日一定是浣衣坊最热闹的一天,毕竟浣衣坊本就是个偏僻地。
浣衣宫女小声道:“这是谁啊,没见过。”
有个眼尖的赶紧跪下,拉着身旁的姐妹,“这这这,这是三皇子殿下。”
宫女们顿时紧跟着跪,两掌撑在地上。
三皇子殿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爷,未来皇帝。
谁也不敢怠慢,撑着地的双手都在抖,“参见三殿下。”
“平身平身。”
他向兰陵王妃一拜,随后单膝蹲下,望着蒋年年那落魄样,她发丝凌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今天是第几次有人这么问了,她咽了口唾沫打算长话短说。
还没等她说出一个字,身后的宫女已条件反射连声,“不是我。”
高俨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蒋年年摆手,“我稍后再说给你听,王妃请的女医嬷嬷站了好久了。”
趴了太久,她的腿都麻了,她搀着郑鱼要起来,却突然天旋地转,打横被高俨抱在怀里。
“失礼了。”
众目睽睽之下,三皇子殿下将那个小宫女抱进屋里,浣衣坊众说纷纭。
原本跟在柳芊儿身边趾高气扬的宫女聚在盼娣身边,双手挽住她的胳膊,一脸笑盈盈客气谄媚道:“从前都是那柳芊儿撺掇我们的,我们一时糊涂着了她的道,盼娣妹妹那么善良,原谅我们好不好。”
盼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点头。
“咱姐妹一场,到时候年年姐当了娘娘,你跟着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
“你跟年年姐关系最要好,快告诉我们,年年姐最喜欢吃些什么。”
那些人平时要么不搭理她要么欺负她,这一下一拥而上,她顿时头昏脑胀被问得糊涂,只一个劲点头。
屋内,高俨将蒋年年放下,她拍了下他的手背,“你还知道失礼,这大庭广众的,你一个男子抱我一个女子,还不得被那一群嚼舌根的添油加醋。”
“小爷我跟你是结拜的兄弟,清者自清,随她们说,不要那么封建,我们不要在意世俗。”说完还瞧了下她的脑门。
蒋年年叹气,被古代人说封建,她是第一人。
郑鱼在鼻前扇了扇,忍不住皱眉,“怎么一股霉味。”
等瞧见蒋年年的那张床,她心一揪,心疼至极,“你就睡这?回头我让王爷翻修一下浣衣坊,还有这被子……阿丫,你去寻一床暖和厚实的绸被来。”
床上的人竖起拇指,“王妃果然豪气。”
高俨望着她那沁出血的衣衫,“嗐,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沦落至此了。”
蒋年年手撑着头,玩着枕头一角平淡道:“殿下没听别人说是因为偷盗皇后娘娘的珠钗么。”
“怎么可能,就你那胆。”
蒋年年皱眉,怎么不说是她那正直三观人品。
“我去跟母后说说,你不可能偷东西的。”
她抬眉望着眼前少年天真的模样,轻轻摇头。
“别了,我怕娘娘再赏我一丈红。”
她认命了,她怎能抗得过皇后,她能保下这条小命实属不易。
女医嬷嬷提着药箱上前,望了望高俨又望了望蒋年年,犹豫不决。
蒋年年会意,伸手荡着高俨的玉佩上的流苏叮铃作响。
“殿下,要不你回避一下?咱虽是兄弟,但这换药还是注意点世俗哈。”
“知道了。”他又是一个敲头,蒋年年一怒拧了把他大腿上的肉,他龇牙咧嘴。
转眼又笑得灿烂,如春日春风,“哈哈不逗你了,小爷我午时便要回武场,就暂不奉陪了。”
蒋年年懒懒挥手,“慢走不送。”
第26章 称帝
这是她来到浣衣坊的第六个月,又是一年秋天,柳芊儿走后,老章他们这一闹浣衣坊的人不敢怠慢她,日子过得安稳,顺遂。
离了永宁殿确实不用再提心吊胆,除了每日还要挨孙嬷嬷几顿骂,不过她倒也习惯,孙嬷嬷就像是她的英语老师嘴臭了点,心不坏。
看她手磨破了,还会送她膏药,于是蒋年年投桃报李做了个驱蚊包和一瓶花露水给孙嬷嬷。
今时今日,屋外小雨淅淅,入秋了天气开始凉起,她顶着个毛毛细雨端着水盆跑到渠沟,把水泼掉。
睫毛上凝着水珠,她抬眉眯着眼,秋雨绵绵迷雾蒙蒙,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那人撑着油纸伞,腰身挺拔,墨紫色长衫间被镶着白玉的黑色腰带束着,他长高了,下颚线更清晰,少年稚气退了半分。
那双狼眼依旧,雨天让那双眸子蒙蒙,他静静地站在那,望着自己。
蒋年年将木盆放下,她两双湿手擦了擦粗布裙袍,昂头弯起眼笑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他走近,天上黑了一片,油纸伞撑到头顶,蒋年年能看见他的唇纹,清晰可见。
还有他滚动的喉结。
“来看看你。”他顿了顿,“看看你还活着么。”
“殿下真是不会说话。”蒋年年笑了笑略带嗔怨,“奴婢活着,就是日子好苦,每天都是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