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有意玩弄他,白骨战马一寸一寸碾碎他的骨头。
真疼啊。
应鹊河想。
应鹊河又想,如果死之前,能吃一碗莲子粥就好了,最好能加一点桂花,他喜欢桂花的清甜味道,能让他想起故国的秋天。
“铮——”
长剑鸣响,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应鹊河看见了一把飞来的雪白长剑。
剑身清贵如月,剑尖一抹青绿,极精准地剜入白骨马一只马腿。
和腿上白骨交错处,冒出滋拉的火星子。
只听嘎达一声,黄符闪现,下压剑身,剑身一挑,一根白骨掉到地上,那条腿瞬间散架,马儿发出嘶鸣,整只马朝一侧倒去。
乱糟糟的战场上,应鹊河听见一个极躁郁的少年音。
“凡修剑者,剑不去身,哪个教你随便乱扔的,你总是喜欢乱扔,你的剑道谁教的,我去跟他打一架!”
“不许冒犯我姐姐。”轻轻软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骑兵从马上跌落,白骨马的遭遇明显激怒了他,怒气满满的咆哮灌入风声,它抡起大刀,直直往前劈去。
一道鲜红身影乍然出现,挡在应鹊河面前。
红衣少女拔出白骨马上插着的长剑,单手握紧,一个横挡,刀剑相撞,交错出发出耀眼的光芒。
刺啦一声,她反手将剑往后拉,侧身一闪,手腕抖动,一道浅金剑气如日出云霞,直直奔那魔物冲撞而去。
蔺绮眼帘轻垂,眼前的魔物明显吃疼,僵青的脸上露出狰狞怒意。
蔺绮脚尖一点,黄符化风,少女凌空而起,鲜红裙摆在风中招摇,她手提长剑,只在瞬间出现在骑兵身后。
漫天尘沙,喧嚣火焰之间,少女发尾飘扬,那双清甜漂亮如桃花一般的目光里,显出些冷淡的薄凉。
只见她手腕微移。
长剑划过骑兵的脖颈,黑色的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红衣少女眉眼轻弯,嗓音甜腻,礼貌问候:“前辈,晚安。”
“轰隆。”
高大的魔物轰然倒地,尘沙激荡而起。
玉牌刷新。
分数:六十。
【恭喜你,杀死一只五阶魔物。】
蔺绮看着魔物的尸骸,挽花收剑,回过头,眉目带笑注视着几步外的少年,软软的语气中带了点活泼:“我用剑是不是用得很好。”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容涯仙尊,他一定会莞尔颔首。
但现在蔺绮面前的,是无比清贵无比骄矝的少年林清听,他轻轻哼了一声:“若不算你一开始的扔剑,尚能入目。”
蔺绮就当他在夸自己了。
能被剑道至尊称赞剑术,是一件十分让人愉悦的事,漂亮小猫眉眼弯弯,她轻歪了下脑袋,看了眼魔物的尸骸。
她微微抬起手,鲜红袖摆轻轻垂曳。
袖管中,一道闪着金光的黄符直奔魔物尸骸而去。
“生符。”她轻声道。
死符,控杀伐;生符,掌渡化。
符纸撞上尸骸时,原本倒地的魔物忽而颤抖起来,地上尘沙一层层扬起。
在蔺绮的注视下,它的身躯渐渐平稳下来。
很快,魔物脸上的僵青消失,它的脸变成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脸,黄符一点点消散,它的躯体也渐渐化作白色光晕,散在空气中。
战场上乱作一团,漫天的火焰直直砸下来,点燃了枯黄的杂草。
蔺绮的背后是焦黑浓烟,她目光所及之处,却像是下了一场雪。
***
应鹊河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身处战场上。
唇齿间还停留着补气丹的残留气息,他费力地眨了下眼睛,一把剑丢过来,他连忙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这是他自己的剑:“谢、谢谢姑娘……”
“再不起来你就要死了。”眼前的红衣少女说。
他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他躺在这儿,很容易被路过的魔物和打斗的人踩死。
可是……
“我腿断了。”应鹊河说。
眼前的红衣少女也眨了眨眼睛,她低头看了一眼应鹊河的腿:“你能爬吗。”
应鹊河哽了一下。
蔺绮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让一个腿断了的人爬回去不大好。
她抬头往四周望了望,甩出两张招风符,符纸化风,将应鹊河托起。
应鹊河只觉得自己突然就飞起来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仓皇无措。
几息的工夫,他被风拖到城墙上,符纸陡然撤去,应鹊河重重落地。
“卧槽什么东西飞上来了!”一个人受到了惊吓。
他看见浑身是伤的血人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连忙去喊医修。
应鹊河侧身,重重咳嗽了两下,咳嗽间,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位了,他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冷白清瘦的手按上他的脉搏,眼前青年幽幽回看他:“师弟,你脾胃不行啊。”
应鹊河又哽住了:“师兄,我好像快死了。”
江梅引轻声笑笑:“我知道,可我也不会治么,你等医修来。”
“你不会就滚。”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江梅引幽幽又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玉玉,好凶。”
应鹊河抬头,看见一道清贵身影,蔺浮玉照旧一身白金长袍,长身鹤立站在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