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听在姜云静耳朵里就变了味,她脑中浮现出贫寒学子看不起大夫只能自己研习医术治病的画面,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怜意,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些年想必是没少吃苦。
姜云静忍住羞意主动握上他放在桌上的手,抬眼认真道:“夫君,日后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
陆玄京本还有些意外,可转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本还想揶揄她几句,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头早已是一片温软。
片刻,轻轻反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点头笑着说了声“好”。
姜云静面颊微红,转念又想,既然他懂医,倒是可以让他去管自己那些药材铺子,要知道人吃五谷会生百病,无论什么年头,医馆药铺总是赚钱的行当。不过,这件事还得看他自己的心意。
于是,想了想,又问:“夫君可有什么想做之事?”
陆玄京不妨她突然问起此事,微微怔愣,说:“为何忽然问这个?是我在听月坊做的事让你不开心了?”
姜云静摇头一笑:“不会,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我虽是夫妻,可我也并不想让你因我有何改变,你是你便好。”
陆玄京看着眼前人,一双纯净眼睛里全然是信任,他喉头一动,有些话已到了嘴边,可末了还是咽了回去。
前途生死难料,如今把一切挑明,不过是给她留些无谓念想,还会将她置于险境,若是几年后他能侥幸活着回来,而她也还未能觅得良人,那他定会对她再无任何欺骗隐瞒。
他敛去眸中那些复杂情绪,岔开话题道:“对了,春娘早间给我送来信,说是严老头有了消息。”
接着,陆玄京便将春娘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姜云静。果然,听完后,姜云静已是一副急不可耐,立马就要换衣服出门的样子。
陆玄京不得不将人暂且按住,说:“此事有许多蹊跷之处,可能只是对方布的一个局。”
其实姜云静也察觉到了其中异样,可是事关元乐,即使是涉险,她也要去看一看。
于是,她说:“就算是这样,我也必须亲自去看看,何况你不是说那严老头病得快死了?若是因此没赶上,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闻言,陆玄京也不再劝,沉声道:“那好,我同你一道去。”
第55章
当日, 姜云静本想直接就出城去严家,结果马车到了城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城门附近聚集了一批官兵, 手里拿着通缉令似乎在搜捕什么犯人, 想要出城的行人、马车排起了长队,经过的皆要被盘问一番,若无出城文书的通通被打了回去, 而凡是看上去形迹可疑的人则都不由分说地被抓了起来。
虽不知出了何事,可如此情形,姜云静一行只好又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 她叫来李管事,让他去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原是北戎的使团遇刺,圣上知道后大怒, 下令严查, 如今全城都在抓捕刺客。
想起那日舅父同自己说的话, 姜云静隐隐有些不安。
这些年, 北戎各部统一, 声势渐大, 首领阿布都养兵买马、野心昭昭,似有在北境挑起战事之意。大梁则久无战事,军纪松弛、兵力大不如前, 朝中也由主和派把持, 近年来对北戎以安抚为主,勉强维持住了和平的局面。
可这样的和平岂能长久?
一些商人已经开始在暗中屯粮蓄马, 战事若至, 这些都是水涨船高的东西。
这一次,北戎使团来京, 表面是要求娶大梁公主和亲,可据舅父打听到的消息,对方的意图恐怕没这么简单,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现在果然闹出行刺这样的事,还弄到满城风雨,姜云静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有大事要发生了。
可她终归不过一个平民百姓,这些家国大事也不是她能够影响分毫的,如今她只希望刺客能早日找到,这样她好尽快出城去严家问个清楚。
另一边,陆玄京送完姜云静回家后没多久便去了听月坊。
只是这一次不是在画舫,而是在听月坊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昏暗阴沉,只亮着两盏油灯,灯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鬼魅般的暗影。暗影前方立着一个刑架,架上用铁链捆绑着一名黑衣男子,男子垂着头,衣裳像是破烂碎布条一样挂在身上,豁开的地方皮肉翻起,鲜血淋漓。
陆玄京面无表情地坐在男子对面的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攥着一根乌黑的长鞭,有血珠从鞭身上断断续续地滴落到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一盆凉水泼过去后,男人浑身一颤,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他费力地抬起头,脸庞瞬间被火光照亮。只见他生得方脸阔鼻,颧骨高耸,一脸的络腮胡,显然并非中原人的长相。
看了他两眼,陆玄京薄唇轻启:“想好了吗?”
男子恨恨地盯着陆玄京,目眦欲裂,朝他啐了一口血水,“要杀便杀,我是不会说的!”
闻言,陆玄京转了转手中的鞭子,起身缓步走到男子跟前,盯着他眼睛微笑道:“死么,容易。毕竟,你没能杀得了阿卜那,回到多罗那儿去,恐怕也活不了。”
听完这番话,那人顿时神情大变,白着一张脸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陆玄京嘴角含笑,目光却是一片冰冷,看上去像是幽冥里来的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