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书读得晚,十九岁那一年还在高二下学期,□□告诉他,他学习很好,他为了他在国外联系了一所学校,他不用在国内参加高考,只要英语通过了测试就能入学。
他还以为他的优秀让□□良心发现,现在他才知道□□夫妇是要将他送到国外等死。
他的身份证被拿走,学籍被销,他没有钱,没有一技之长,受制于人,什么都做不了。
被欺骗被践踏的愤怒,像一把火一样烧在他心头,如果注定了要一去不返,那他也不介意和他们一起毁灭,十九岁的少年热血疯狂无所顾忌。
那天他去买了刀,晚上那一家三口在外面吃饭,他拿出刀,目光冰冷看着刀刃上的寒光,已做好了毁灭一切的准备。
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他下意识将刀藏在身后,这个时候来敲门无疑是在找死,也好,就拿这个主动送上门的人开始。
他将门打开,让他意外的是门外站着张兮若,她扎着马尾,身上穿着校服,手上捧着一个蛋糕,看到他,她冲她露出一抹笑。
“生日快乐啊,衍哥。”
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张兮若记得他的每一个生日,恐怕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没在意过的生日,她却一年又一年都陪他过。
生怕被她发现异样,他急忙调整表情掩盖脸上的冰冷和眼底疯狂的杀意,他将刀子别在裤腰上,又将衣服拉下来将刀柄盖住。
张兮若已经自顾自走进房间,她把蛋糕放在书桌上,冲他道:“快过来许愿吹蜡烛。”
她拉住他的手臂走到桌前,又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那股疯狂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就这般被她打断,这个本该被鲜血和怒火染红的家,此刻却一片祥和,他甚至稀里糊涂被她簇拥到蛋糕前吹灭了蜡烛。
“你许的什么愿啊?”她问。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许愿。”
“唉,你这个人就是这么没劲。”
她将蜡烛取下来,切了两块蛋糕,分给他一块,自己握着一块自顾自吃起来。
“我听说你要去国外了。”
他点了点头。
“学校那边给你退学了?”
“嗯。”
“国外的学校也找好了?”
“嗯”
“真是羡慕啊,我也想去国外看看什么样。”
他轻笑一声没回答,羡慕吗?她恐怕还不知道他去国外意味着什么。
“你想去吗?”
“不想。”
她停下吃蛋糕的动作,“啊?你不想去,那你为什么不跟陈叔说清楚啊?”
“他已经安排好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唉也是啊,就像我妈给我报了兴趣班,我虽然不想去但也没办法反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啊。”她说得一脸抓狂,“不过等你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长大了吧……”她说到这里冲他挤挤眼睛,“到时候说不定都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们从小就说好了长大要结婚的。”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他们确实约定过长大就结婚,可是他还能回来吗?
“你会等我回来?”他突然问。
“当然啊。”她伸出指头在他胸口戳了戳,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等着你回来跟我结婚呢。”
陈衍突然一阵恐慌和害怕,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也烧掉了他的理智,在他知道要被送到国外自生自灭的时候他想到了要毁灭一切,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毁灭一切。
这一切当然也包括自己。
去国外他有很大的概率会死,可也不一定真的会死,可是毁灭了这一切他就一定会死。
他如果能活着那他和张兮若还有可能,如果他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突然出现,她送到面前的蛋糕,那些人冰冷又残忍,可是张兮若是在意他的。
还有张兮若在呢。
虽然他崩溃的内心早已被疯狂和愤怒冲击得破碎不堪,可是张兮若那么重要,如果他死了张兮若会一直记得他吗?或许她会忘记他,或许她会跟别的人结婚,他无法忍受她的忘记,也无法忍受她跟别的人在一起,可是如果他活着,他无论怎样都会跟她在一起。
他难以觉得快乐,生活在他看来是破烂不堪又肮脏丑陋的,可是张兮若在他身边他是开心的,他能感觉到美好,与她结婚生子是他在这个憎恶的世界中唯一向往的事情。
所以在报复毁灭一切和张兮若之间,他选择了张兮若。
那把刀第二天被他丢到了垃圾桶里。
陈衍收回思绪,他点燃了第三根烟,永远记得他生日的张兮若却忘记了他的生日,谁都可以忘掉唯独张兮若不可以。
张兮若那么喜欢他,张兮若一直等着他回来和他结婚。
张兮若,她怎么可以忘掉他的生日呢?
那个让他难受他绝不想承认的事实就像要破壳的蛹,时不时往上冒,或许……或许她真的已经不爱他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装着一捧玫瑰,陈衍送的玫瑰,本来有一大束,后来被她拆开卖了剩了小半束,她还特意买了个花瓶,将玫瑰插进去。
忘记已经放了多久,玫瑰都开始枯萎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陈衍方才的表情,他放软的声音,央求她陪他吃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