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等到埃里克再一次提问,“她是你的继母?”
温颂酒杯里残余的白兰地已经喝完了,年轻的女侍者为她倒满了一杯伏特加。
在温颂点头之后玛格丽特开始还原照片的故事。
“照片上的你背着书包,系着红领巾,看起来应该是去上过学。你想办法找到了她,假装并不认识她,假装迷了路,让她带着你去了警察局,拍下了这张照片。”
完全正确。
她在七岁那年就知道陈菁菁的存在了,从温稷车上的导航里找到了他金屋藏娇的地址。
在有一天放学之后成功地躲开了来接她的保姆,乘坐出租车到达陈菁菁住址附近。
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她终于“偶遇”了出门扔垃圾的陈菁菁,眼泪涟涟地告诉她她在这里迷了路,希望她能够送她回家,或者送她去派出/所。
去往派出/所的路上她一直在观察着陈菁菁,以至于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她的样子。
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刚刚洗过,在夏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在她看来是廉价的香气。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欲/望。
陈菁菁只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她的笑容太碍眼了,她能够明显感觉出来陈菁菁在期待着什么事,那些能把何婉生完全摧毁的事。
她不能容忍,但那时的她太过幼小了,就像是一只蜘蛛想要网罗比她大上成百上千倍的猎物。
最后温颂请求警/察给她们拍了一张合照,是她那一天的战利品。
她最后在陈菁菁耳边甜甜地说,“阿姨,你等我长大。”
“她吓坏了。”
温颂描述着陈菁菁今天的脸色,拿起酒杯,只是抿了一口,让唇齿间都沾染了伏特加的味道。
“她和我家老头子结婚之后一直以为自己是胜利者。”
可温颂的网其实早就已经开始编织了。
故事只是故事,今夜她和祁照都在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太多的现实,但更惨烈的总是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
气氛忽而沉寂下来,玛格丽特也和温颂一样开始喝伏特加,品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把酒杯推到了一旁。
“It’s weird.”
(它很奇怪。)
埃里克就像是说相声一样接上了玛格丽特的话。
“That’s how I see it,yes.”
(我也这么认为。)
温颂无话可说,现在的氛围太像是从前他们都在伦敦的时候。
她最后喝完了杯中侍者刚刚满上的伏特加,错觉自己很快就要被她最开始并不习惯喝的这些洋酒给干碎了。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是一阵从未有过的天旋地转。
第26章 昏迷
温颂骤然睁开了眼睛。
铺垫了几天的台风并没有如期而至, 将明未明的天色里窗帘的影子倒映在苍白一片的天花板上,不断地飘扬着,夏日清晨的风被她捕捉到。
她的头在意识慢慢恢复的过程中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微微低下头,病号服微微粗砺的质感摩擦着她的肌肤, 提醒着她某种真实。
“你醒了。”温柔又疲惫。
像是酒酲初醒, 又像是长夜不眠。
温颂循声望去, 祁照就站在窗前清风徐来的地方。
日光镀在他身后, 那些风都要绕过他, 无可避免地带动着他身体上那些轻的部分。
微长的头发,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它们向着温颂的方向奔赴, 祁照却没有动。
他只是仍然靠在窗台上,把他的双手都插在他西装的口袋里。领带明显被拉扯过,松松垮垮地隔着衬衫挂在他的脖颈上。
这样的场景像本科毕业之后每一次她在伦敦的酒吧里和不同的朋友喝得烂醉的时候一样。
祁照没有继续学业, 不打算攻读硕士学位。
学生和社会上工作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在任何国家都是真理, 他们的人生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
那时候他在伦敦找到了一份工作,每天都打扮地人模狗样地出门上班。
又在下班之后接到各种人的电话, 跑到伦敦的各个酒吧里把她背回Convent Garden的公寓里。
每一个清晨他总是没有和她依偎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和他们在彼此心上的关系是一样的。
在她睁开眼睛之后祁照就会什么也不说地离开公寓,对她的轻蔑藏在他垂下眼时长睫的阴影里, 房门被关上时的一声巨响就是他最大的抗议。
他疲于奔命, 他不说话, 他蔑视她。
而她为他不曾满足她的心愿而折磨他, 谁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愉快又涌上心头, 温颂在心里恨恨地回答他的问题, 她当然醒了,她又不是行尸走肉,可以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睁着眼睛活动。
她不打算求助于祁照,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她恰好是在温希所在的那家医院里。
纵然只有一半相同的血脉,却殊途同归。
这让温颂觉得有点讽刺,她禁不得冷笑了一下,从手机里确认过时间,就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离开这里。
从一开始玛格丽特把祁照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付账,他会处理好剩余的事的。
但温颂拔掉了左手上输液的针,想要用右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眩晕。